倏然間,寒光起,寶劍出,鮮血淬厲!
第一個對元昊出手的人竟然是剛剛被元昊提拔到中書令的張陟!那前一刻還在為元昊出謀劃策謀取天下的張陟!
不但元昊心頭一驚,就是梁上的王安仁,也是心頭一震。
張陟不但逃跑的方法數不勝數,詭計多變,那一道袖中劍,竟也堪堪刺出了三分興慶府第一高手的風采!
劍氣光寒,寒了一殿的殺氣,已堪堪刺到了元昊的身邊。幾乎在張陟出手的那一刻,殿前侍衛已有兩人衝出,手揮長戟斷了元昊的退路。
三人聯手一擊,已罩住了元昊的四麵八方。
元昊根本沒有留意張陟,他隻關注天下大業,英雄逐鹿,根本沒有把心思放在張陟這一個低調卻又想展露才能的微弱書生之上。
殿中遽然響起“嘁嘁嚓嚓”的聲響,那聲響中帶著血腥之意,甚至讓人聽了想嘔吐。在劉平出手的時候,殿前侍衛已陷入了混戰中。
元昊知道,殿前侍衛中被野利旺榮換了不少,但他的侍衛根本不知道誰被野利王收買。
背叛的侍衛當然要出手,因為他們輸了就一個結局——死!沒有背叛的侍衛被迫出手,因為他們若不出手,死的就是自己,可他們不知道到底有誰背叛,因此死的也就更快些。
混戰中,殿前侍衛倏然就和風吹草浪一樣,倒下了半數。
元昊不理,抽身爆退。他似也沒有想到張陟會出手,更沒有想到張陟劍法如斯犀利,但他不懼。
他雖然不知道張陟到底存了什麼心思要置他於死地,但是他已看到張陟的眼神,那股狠戾的眼神,根本不像一個論國事的書生!
元昊已退到長戟之前。他已看出寶劍霍霍,隱泛綠光,寶劍上,本來就是淬了劇毒。
可那長戟風起,已堪堪到了元昊的腰間。
元昊奇異般的一扭,黑冠不顫,白衣翩翩,倏然已到了長戟之上。他腳尖一點,握戟力士隻覺得雙臂被大力帶動,戟尖已刺入了另外一人的小腹。那人疼呼聲中,長戟橫出,正砸在同伴的腰間。
元昊有如清風扶柳,根本不看兩力士互殘,他已退到龍椅前。
元昊雖在退,可倒退之間如身形如電,持劍而追的張陟,竟然被元昊撇下數丈。張陟眼中寒芒再漲,他知道元昊武功高絕,但他更知道如果他殺不了元昊,死的就是他!
張陟腳尖怒點,馬上就要衝到元昊麵前,陡然間!瞥見元昊長弓在手,箭壺腰畔,張陟心中微凜,身體急傾,劍鋒狂轉,仍是感覺一股銳風穿透身體,帶來了嚴冬的寒意。
張陟才撲到半空,背後忽然暴出一股血泉,已如石頭般墜了下去!
他隻看到了元昊的弓,看到了元昊的弓弦如琴弦般震顫,但他終究沒有看到元昊的箭。他至死都沒有看到元昊搭過箭。
長箭透胸而過,“奪”的刺入了天和殿的柱子上。
箭簇顫顫,灰若心死,死灰難燃。
眾人連吃驚的表情都沒有,也沒有人顧得上吃驚。今日既然反叛,不生即死,他們早知道元昊武功高絕,箭法犀利,但他們已別無選擇。
殿中侍衛已死了大半,死的多是元昊的護衛。
並非那些人功夫不夠好,而是他們陷入混亂,四處為敵。甚至擁護元昊的護衛,都彼此相殘,因為他們已分辨不出敵我。
最少有七個侍衛衝到龍椅前不遠。
可就在此時,已有兩隊各八人擋在了龍案之前。盔是金盔,甲是金甲,就算那些人,看起來也是金色的。
十六人,已在元昊身前築起了金甲高牆。
元昊無論早朝、出遊、狩獵或者出征,身邊總帶著這十六金甲勇士。這些人隻忠於一人,那就是元昊。就算是野利旺榮在十年前籌劃這次刺殺,也不能收買這些人手。
元昊明知野利旺榮想反,卻聽之任之,他是不是也想憑借這些勇士,誅殺所有謀逆他的叛將?
謀劃的越久,參與的人越多,那殺起來,豈不越是痛快?元昊從不怕殺人!
元昊還沒有出刀,單單隻是憑著一手尚未嫻熟的箭術便擊落了張陟,然而元昊出箭,天和殿亂,局麵失控,元昊本鎮靜如初。但他一箭射出,遽然有了心悸。
那種心悸許久未曾有過,當年他十來歲在野外遇虎的時候,有過一次。此前在佛窟流沙墜落的時候,也有過一次。
但危機來得卻比以往所有危機都要猛烈。
危機來自頭頂!
頭頂是梁,有人早就潛伏在梁頂,是野利旺榮安排的?元昊腦海中思緒電閃,吃驚的不是野利旺榮的心機,而是來自頭頂那磅礴的殺氣。
元昊頭也不抬,腳尖點動,龍案倏然飛起,直擊半空來人。而在桌案飛起之際,右手一伸,已扼斷了青羅傘蓋。
他是兀卒,也是青天子,示意和大宋黃天子有區別,但他一直就想將青羅傘蓋換成黃色。
但他換傘之前,必須要活下去。
傘斷,青色的羅傘浮雲般向殿左飄去,而元昊閃身出了羅傘的屏蔽,竟去了殿右。
他早習慣了虛虛實實之法,算準常人見到傘蓋向左,多半會追斬那羅傘。避其鋒銳,擊其惰歸,眼下殺手實力不明,元昊並不急於和他過招。
元昊看似狂妄,但絕對是個能忍的人,他要出手,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