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男兒西北有神州 第四十章·風滿樓時氣凜然(1 / 3)

雄雞三唱,東方微白,王安仁早醒,調息運氣,稍活動下筋骨。他在此休憩的時候,已小心翼翼,連粒灰塵都不讓掉下去,他知道不久後……元昊早朝的時候就到了。

聽說就在昨日夜間,自從好水川半年之後,元昊才剛剛回來!

元昊不是早已歸來了麼?莫不是歸來之後又再度出去,那元昊又是去了哪裏?

王安仁沒有多想的時間,他隻知道野利旺榮必定不可能將所有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必定還會有人來刺殺元昊,雖然保護住了元昊,範仲淹也不一定得救,但是如若元昊死了,範仲淹必死無疑!

王安仁從懷中取出幹糧,一點點的咀嚼咽下,野利旺榮令人給他準備的吃食,他分毫不動。

很快,那兩扇厚重的殿門被推開,一縷陽光從外照了進來,隻撕開殿中暗影的一角。

秋日的晨光,帶著分南飛大雁的淒涼。王安仁望著那晨光,突然想到,原來每日見到晨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鼓樂聲起,有執戟侍衛分兩列而入。他們不用再檢查什麼,因為他們自信,以這裏防範的森然,就算鳥兒,都很難飛得進來。

有值殿官喝道:“百官入內。”

進來的十數個臣子,王安仁大多不識。他雖在宮中月餘,但和這些官員卻少有見麵,他是個侍衛,更不會問太多的事情。

王安仁能認出的人隻有兩個,一個是那滿是書卷氣、剛剛被提拔的中書令張陟,另外一個當然就是曾與他交過手的野利仁榮。野利仁榮站在文官那一排,創製番文重任完成後,便已升任元昊番部的沒寧令,人稱,天大王。

隻是每個黨項人都在惋惜,因為都知道這位文武雙全,甚至隻在張陟的協助下一力承擔起創製文字重任的野利大人,久病難醫,怕是過不了多少時日了。

而還有一個人,排在張陟之後,同野利仁榮並肩而立,文武分列,那人額頭很高,鼻梁挺直,鬢角微染霜白。赫然站在武將之首!

野利王野利旺榮!戰功赫赫,百戰難敵,即使是王安仁,見過他手下精兵如鐵,也隻能從此人手中溜走,而不敢埋伏硬攻。

隻是這一次,那轎中人若就是他野利旺榮,元昊豈非無論如何,都要再折一臂?

王安仁腦中神思電轉,卻仍舊不露半分痕跡,隻是靜靜看著下方。

群臣就位後,樂聲又起,群臣肅然垂手,恭候元昊前來。王安仁聽偏廊處腳步遝遝,斜望過去,見那裏走出兩隊護衛,左右各八名,均是身著金甲,手執長戟,極具氣勢。

王安仁心頭沉重,他已就看出,那十六名護衛均是步履沉穩,淵渟嶽峙,顯然都是武技好手。

可那十六人就算金甲長戟,氣勢非凡,卻也掩不住中間行來那人的風采,王安仁其實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人。

那是個無論你在什麼地方,第一眼都要留意、不能不看的人。

那人身著白衣,頭帶黑冠。白衣勝雪,黑冠如墨。

他渾身上下,可說是沒有半分華麗的裝束,因為他已不用龍袍金冠來維護所謂的尊嚴。他若是龍,走到哪裏都是龍,何必衣錦著綺?

他就是那麼緩步的走上了龍座,靜靜的坐下來,手指輕彈。一把長弓置在案前,一壺羽箭輕放手邊。

而腰間斜跨的,正是那柄古樸幽冷,殺氣森然的修羅刀。

王安仁見了此人,見到了此人的眼神,比那半年前明月長城下所見的野利仁榮,更多了幾份瘋狂的野心。

王安仁一直凝神不動,此時卻終於嘴唇上下開啟,無聲的兩個音節蹦出。

元,昊。

鍾磬一響,萬籟俱靜。元昊終於開口道:“中書令,我誌在一統天下,好水川一戰後,又過半年之久,不知你可有了取天下之策?”那聲音不帶絲毫的狂傲,甚至可說是漫聲輕語,但其中語意決絕,不容置疑。

中書令張陟應聲上前,恭聲道:“啟稟兀卒,定天下之計早有,無非是盡取隴右之地,據關中形勝,東向而取汴京。若能再結契丹之兵,時窺河北,使中原一身兩疾,其勢難支撐久矣。”

元昊聽罷,隻是笑而不語,秀氣纖長的手指輕輕扣動著桌麵。

不知為何,王安仁驀地心驚,從他敲擊的動作中,宛若看到力士擂鼓,金戈錚錚。

元昊再也不隻是那個在敦煌佛窟所見到的奸詐狠辣之徒,就算他是如同李繼遷一樣的雄狐,陰謀狡黠而又睥睨萬方,那他也是一個超過了李繼遷的狐王,就算他隻是帝釋天下無所謂的猙獰矮小的修羅,此時也儼然是一個修羅之王!

帝王龍氣,傲然八方。

他元昊已不再是不是露出那股狂傲之氣,然而卻在每一個動作中,都多了分高高在上的威嚴,他雖在笑著,卻仍能談笑之間輕易取人性命,那雙笑意之後藏著無限波詭雲譎,無限狠辣的眼睛,也多了一分無上的權威,不容置疑般的堅定。

大殿沉寂,悄無聲息,但每個人心中都像有戰鼓擂動,咚咚響個不停……

“中書令,我軍已在好水川再次大敗宋軍,然而契丹仍舊沒有絲毫反應,更有狄青、王安仁這兩人再度聯手,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下一步,該如何用兵。張大人也已經與二人交過手,而且算得上兩戰皆平,不知中書令有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