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張陟驚奇的是,掌櫃竟然也是一身的鮮血,隻是掌櫃收劍傲立,風中血衣鮮紅,麵龐蒼白,目光中卻帶了分釋然。
“這是血墨奔騰……這不是,這是乾坤倒轉!鬼穀的乾坤倒轉……不對,不對,還有血,彌勒教的刺血之術!也不對,那氣勢,還是墨門,還是墨門!”張陟喃喃著,他不懂,他一直不懂,他看見掌櫃的那一刻,他以為他已經明白了,所有人的笑容裏都有份悲哀,是因為所有人都教過掌櫃,都知道掌櫃要用一種什麼樣的方式報仇,然而到了最後,他還是不明白,掌櫃所用的,到底是什麼!
掌櫃笑著看向張陟,輕輕說道:“你不懂吧?你肯定是不懂的,天下皆白,唯我獨黑。心在天下在,心死天下灰。灰中去火,墨中取白,明知不可為而為,一劍墨韻,你這樣的人,是永遠不會懂的。有這墨韻,我用的,便還是墨門的劍。”
張陟看著掌櫃,死死盯著,隻是眼前卻越來越恍惚,似乎,又看到了幾十年前,那個被人拿饅頭扔的小孩一邊撿起饅頭,一邊舔著臉笑說謝謝,看著一群人大笑這離去,隻來得及啃兩口,又被別的小乞丐搶去。
似乎看到了他被墨門的人收留,心裏卻已經看不起這個地方。
後來又去鬼穀,又回墨門,他始終不能忘了那個被人拿髒饅頭丟的小破孩,他知道,要想讓所有人都忘了那個小破孩,他就一定要站的夠高,多高?中書令夠不夠高?不夠,至少那個叫野利仁榮的人就覺得不夠。所以他來了這裏,取那傳說中的東西。
恍惚間,他似乎有聽見了掌櫃的在落日樓上的高歌。
“老大那堪說。似而今、元龍臭味,孟公瓜葛。我病君來高歌飲,驚散樓頭飛雪。笑富貴千鈞如發。硬語盤空誰來聽?記當時、隻有西窗月。
重進酒,換鳴瑟。事無兩樣人心別。問渠儂:神州畢竟,幾番離合?汗血鹽車無人顧,千裏空收駿骨。正目斷關河路絕。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張陟和掌櫃的死的那時候,午時剛過一點點,陽光還是很充足,這裏的血腥,似乎也很快便可以消失了。
而陽光照在這血上的時候,王安仁和西門天華已經處理了那一具具的屍體,銘矢打過招呼以後,也去了門口迎接狄青等人。
唃廝羅望著王安仁,臉上帶笑道:“王公子,事到如今,是不是應該對我有個交待了?”
王安仁與西門天華相視一笑,一同拱手道:“王安仁\西門天華,向讚普賠罪,情非得已,萬望見諒。”
“哈哈……見諒什麼,應該是你們原諒我才對,王安仁,在那地洞暗室裏的滋味不好受吧?”唃廝羅輕輕一笑說道。
隻是王安仁聞言,眉頭又皺了起來,道:“讚普,在下那日出手殺無厭,其實並不確定此人也跟妙僧一起夥同。不過妙僧並未用此事多說,想必也確然二人有所勾結,隻是那一日我並不確定,不想真的有人有所損傷,造成什麼誤會,然而那從梁上下來的刺客絕非我的人,後來見到張陟,我出言試探,他雖然略有提及承認,卻並沒有什麼幫手是武技好手,若說是妙僧的人借給他,未免牽強了些,所以,在下於此事中不明的唯有兩處,一處便是此,另一處,便是燕雙飛為什麼要跟張陟……”
“好了,這些事情,便不用多說了。王安仁,其實你也並沒有十分想殺了旦增晉美,你在吐蕃境內不久的時候,應該便已經知道旦增晉美虛張聲勢,為什麼不走,卻還將計就計,堅持到了這裏呢?”唃廝羅的聲音,似乎又恢複了高台之上的那種威嚴。
王安仁低眉垂首,沉聲道:“兩月前,元昊出兵偷襲青澗城,種世衡帶著全城之人撤退,而張元設空城疑兵之計,最終城破之時,唯有張元被擒。不才王安仁,願向讚普借兵,共擊元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