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點點頭,又問,“假設太祖在時,會對此事如何處理呢?”
包拯立即道:“以太祖之胸襟廣闊,若是不明究竟,當然要追查職責。但知道此事真相,無非是一笑了之罷了。”
趙禎哈哈一笑,一拍龍案道:“說得好,從今日開始,關於種世衡、王安仁、狄青在西北動用公使錢一事,不必再提了。”
群臣遵旨,有喜有愁。範仲淹心中暗想,“聖上隻說王安仁、種世衡、狄青的事情不用再提,但對滕子京、張亢二人隻字不提,看來心意已決,很難改變了。他這麼做,看似平衡禦史台和兩府的關係,但隻怕後患無窮。”但事到如今,範仲淹也知道多說無用,隻想再等機會。
王拱辰心中卻想,“哼,聖上隻說不追究種世衡、王安仁的事情,但沒說不追查旁人的事情。歐陽修呀、歐陽修,我遲早是要讓你們知道,得罪我的後果。本來我想參王安仁的罪名,可見天子一意為王安仁開脫,隻怕執意告狀難免得罪了聖上。王安仁幹擾議和一事,不如先緩緩了。”
想到這裏,王拱辰向文彥博使個眼色,搖搖頭。文彥博見了,便也不再多言。
趙禎心意已成,不願再在西北一事議論,才待宣布退朝,王安仁忽然向前一步,恭敬道:“聖上,既然此事已有著落,臣還有話說。”
趙禎身子微微一僵,繼而笑道:“王卿家有話但說無妨。”
範仲淹也是眉頭皺起,不知道王安仁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王安仁掃了一眼王拱辰,開口道:“王大人說完在下的不是,在下當時還以為王大人身子正的很,隻是還好在下還有那麼幾分耳目,當年王大人當監察使監察鹽鐵之時給過什麼人方便,王大人難道忘了麼?”
王拱辰微微一鄂,繼而到:“王安仁,你休要血口噴人,王某行得正……”
“四年前的六月初七,王大人在幹什麼?”王安仁笑著側頭,目光如劍,“包大人,你善查案翻案,不如王大人去看看如何?”
王拱辰身子微微顫抖起來,手指指著王安仁,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王某人除了推動變法,在這汴京城裏,一直低調的很,除了說該說的話之外,沒有多說過別的。人誰無錯,過而能改,善莫大焉,王大人,文大人,回去莫要忘了告訴諸位同僚們,誰年輕的時候沒幹過點什麼事?隻是王某看得下去,包大人鐵麵無私,說不定真的看不下去的。如今包大人給你們一個機會,因為朝堂之上不可能無人,隻是包大人也失望的很,隻因為在下在,蒼生在,所以才勉強在。希望大人們,不要讓王某難做,不要讓包大人喪失希望就好。”
王安仁靜靜看著王拱辰,忽然又目光一轉,笑道:“文大人當年知秦州,一聲英明,幾乎毀於一旦,想必文大人印象深刻,不必在下說了吧。”
王安仁看著文彥博身軀也震了震,微微一笑道:“聖上,臣無話可說了。”
趙禎同樣笑著,隻是那笑容終究也帶著分不自然。
“既如此,散朝!”
······
轉瞬到了夏日。這些日子來,王安仁一直閉門不出,卻也知道不少京城內的事情。趙禎終於決心變法,通告全國,百姓皆歡,萬民稱頌。
這一年正是大宋慶曆年間,史稱慶曆新政。
推動新政最強的助力,當是王安仁無疑。而執行新政之人,有範仲淹、富弼、晏殊、韓琦、歐陽修等人,這些人均在百姓心目中,有著極高的威望。這些人的親信也多數入主京城,協助變法,一時間京城名士雲集,朝野交口稱譽。
範仲淹上《十事條陳》,韓琦經三川口一戰慘敗後,尚能得天子重用,狂傲收斂許多,寫《備禦七事》,二人所言,均是針砭時弊,治大宋沉屙。
文書傳出,京城轟動,天下雀躍。
而沒藏訛龐經王安仁一嚇,好像突然開了竅,非但沒走立即回轉西北請元昊發兵,反倒降低了條件,元昊可向大宋稱臣,削去帝號,而作為回報,趙禎封元昊為夏國主,並承認眼下疆土劃分。
這一日,已近黃昏時,閻士良突然前來道:“王公子,聖上召你入宮一敘。”
王安仁知道這段日子,他聽說趙美人病了,而且病毒不輕,趙禎每日早朝都沒有心情。這種時候,趙禎找他什麼事?
王安仁帶著疑惑入宮,閻士良又領著他到了上次那個禦花園。
春去夏來,有花開花謝,凋零地是心境,不改地是繁華。夕陽晚照,落在千花萬朵上,豔紅如血。
王安仁才到禦花園,就聞琴聲傳來。這次的琴聲,少了些幽轉冷澀,帶著股夏日慵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