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蒼莽草原,似遼闊大海,人行其中,如海浪上的一葉孤舟,自覺渺小卑微,迷惘感慨。眾人均是不熟悉草原地形,幸好還有袁鈞,幸好一路上尚有契丹南院的樞密院派來的契丹人領路,眾人這才不至於迷失其中。
這一日,黃昏落日,那金燦燦的光芒撒在無窮無盡的綠草上,滿是波瀾壯闊。有風吹低了綠草,前方現出了不少帳篷,原來他們不知不覺間,又到了契丹的一處族落。
那族落是契丹下屬族落的伯德族。樞密院派來的官員對伯德族落的族長說了下原委,那族長倒是熱情好客的招待宋朝使者。到了夜晚,篝火熊熊,那族人烤了全羊,準備了歌舞讓王安仁等人欣賞。
雖說蕭太後有意出兵,但契丹、大宋畢竟和平了數十年之久,在百姓的心目中,雙方更多像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王安仁無意歌舞,趁富弼應酬之際,悄然的出了狂歡的行列,到了族落之外的一座山坡上坐下,仰望滿天星鬥。
這時月如鉤,星似眸,撩人的月色水銀般地鋪在那無邊無際的草浪上,有如情人的眼波。王安仁自然知道,契丹、大宋和平數十年,又怎麼可能有人能在這種時候平定契丹,收複燕雲十六州呢?那他又要怎麼接回雲之君呢?
王安仁呆呆的望著那如鉤如眉的月兒,許久許久……
有腳步聲傳來,王安仁扭頭望過去,見袁鈞走過來,展露笑容道:“你怎麼不和他們一起歌舞喝酒?我們這裏麵的人,也就是你最熟悉草原的風情了。”
袁鈞不會詩詞文賦,可除了這些外,好像沒什麼不會的。他熟悉各方語言,了解各地風俗,一身武功也是不俗,知曉太多太多的事情,王安仁一直都有些好奇,種世衡如何能找到袁鈞這種人。袁鈞本身,好像就有太多秘密。
可他當袁鈞是朋友,從來不問。有時候朋友間,固然需要傾聽,但有時候,也要給對方留必要的空間。
袁鈞走過來,坐在王安仁的麵前,雙手抱膝望著天際,說道:“王公子,這次蕭太後讓我們去他們秋捺缽之地,不知為何,我總感覺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從這次接待來看,他們的敵意也不算明顯,因此我又想不明白這老太婆想著什麼。”
王安仁微微一笑,“想不明白就先不要想了。去了自然就知道。反正我們也有人手留意契丹人的東向,眼下尚沒有發現他們增兵燕雲的意思。對了,有趙美人的線索了嗎?”
袁鈞搖搖頭,“趙美人似乎僅僅是一個民間選秀選拔而來的女子,公子離開之後,很快便真的死了,而之後趙禎又娶了張美人,聽說張美人竟然跟趙美人也有幾分神似,隻是少了媚態,竟然隱隱有皇後氣象。張美人是張堯佐之女,而張堯佐是進士出身,多年來一直身份清白無甚可疑之處。這些事情,出汴京前,已經對你說了。如果說唯一有點讓人非議的是,自從天子喜歡上張美人後,張堯佐就提拔的有些快。不過聽說包拯曾就此事參過幾本。”
王安仁暗想,“我想來想去隻想到,這趙美人要陷害我,可能是因為元昊的緣故。但眼下看來,這個可能微乎其微了。不過若不是元昊的話,趙美人刻意對付我又是為了什麼?而且……張美人竟然和趙美人又有神似,難道竟然會有一群這樣的人,我回京的時候,難不成還會被暗算麼?”
袁鈞扭頭望向了王安仁,突然道:“王公子,汴京雖繁華,但不適合你。其實你這次避禍草原,也是好事。”
王安仁淡然一笑,“我一直請命去西北,可祖宗家法規定,邊無常將,我恐怕一時半會去不了西北了,而且去了,也會被別人看做是想取那西平王的王位。我來出使,並非因為避禍,而是覺得,既然我有能力做些事情,就應該去做。”
袁鈞眼中露出尊敬之情,他知道王安仁這番話,是發自內心。袁鈞壓低了聲音道:“王公子……我們的伐世……”話未說完,王安仁雙眉一揚,低聲道:“咦,不對。”
袁鈞微驚,扭頭向富弼等人所住的族落望過去,見到那裏還是篝火熊熊,歌聲隱約隨風飄來,不知道有什麼不對。王安仁卻已快奔幾步,又上了個高坡,伏地身子向遠處望去。袁鈞見狀,急步跟過來,不等上了高坡,就聽到馬蹄聲響起,急如密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