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還是舉步,王安仁緩緩地上了閣樓。
腳步聲輕微,在寂靜的閣樓內咯咯響動,更顯樓中的沉靜。
閣樓依舊有如往昔,淡青的牆壁上,天藍的屋頂。一切事物未變,可人呢,是否改變?
沉思間,他已上了閣樓,見到閣樓的一角,有梳妝木台。木台上,擺著一麵銅鏡,銅鏡旁,放著木梳珠釵之物。
興平公主依舊一襲紫衣,顯出纖細的腰身。她坐在梳妝台前,對鏡手拿花黃,看起來正在梳妝。
王安仁現在樓上的時候,興平公主那拿著花黃的手驀地僵硬,王安仁隻見到鏡中的容顏似乎有些蒼白、有些驚慌。
“啪”的一聲響,興平不知為何,已將銅鏡叩在桌麵之上,聲音微顫道:“你……真的……來了?”
王安仁立在那裏,一時間不知回答。
他到現在沒有出聲,興平公主怎麼知道來的是誰?興平公主在等他?興平公主怎麼會知道他來?興平公主為何反蓋了銅鏡,她從銅鏡中看到了王安仁?她扣住銅鏡,因為不想見到王安仁?
困惑縈繞,王安仁終於道:“我是王安仁。”
閣樓中,陷入了難言的沉寂。良久,興平公主才道:“我知道,我感覺得到。”她說的似乎有些奇怪,她感覺得到?她一直沒有轉身,難道不是通過銅鏡發現的王安仁?
王安仁望著那紫色的背影,半晌道:“興平公主,我不知道我為何來到這裏,但我想對你說一句,我……”
“等等!”興平公主霍然站起,手按桌案上的銅鏡,嬌軀有些顫抖。王安仁見狀,一時間說不下去,就聽興平公主道:“你不要說了,七天後……七天後你來見我!你出去吧。”她說的冷冰冰沒什麼感情,終究沒有轉過身來。
王安仁皺了下眉頭,琢磨不透興平公主的心事。沉默片刻,轉身下了樓。他稀裏糊塗的上樓,迷迷糊糊的下樓,竟還能保持平靜。
馬征等人均在樓下等待,見王安仁下來後,馬征輕輕舒了口氣,不知道是慶幸王安仁沒有逃,還是慶幸興平公主沒有事。
有人過來,就要給王安仁再戴上鐐銬,王安仁知道以現在的能力,根本不是尋常兵衛的敵手,更不要說逃出這戒備森然的王宮。苦澀笑笑,王安仁也不反抗。就在這時,有一金甲侍衛過來,馬征見了,臉色微變,快步迎了過去。
那金甲侍衛低聲說了句什麼,馬征唯唯諾諾,轉過頭來,臉色有些異樣。走到眾手下麵前,低聲道:“押王安仁去天都殿。”
眾侍衛都是有些詫異,可還是依令而行。
王安仁聞言,心中暗想,“天都殿是元昊的偏殿,平日元昊總是在那裏聽琴賞舞,難道說,是元昊要見我?”
眾人默然地行到天都殿前,就聽絲竹聲聲悠揚傳出,殿前有數女急舞,這時天已暮,斜陽落入殿中,照在那紅袖善舞的歌姬身上,隱約泛著金色的光輝。
馬征等人遠遠的止步,王安仁跟著那金甲戰士才到了殿前,樂聲戛然而止,隻因大殿內的那頭,黑冠白衣的那人擺了下手。
歌姬退下,堂前靜寂,夕陽餘輝照在那殿前,落在王安仁身上,卻照不到元昊滿是大誌的一雙眼。元昊凝視著王安仁,王安仁也在望著元昊!
這二人,這是第三次見麵!
有些人此生注定擦肩,而他們兩人,今生注定會再次相見!
不知許久,元昊手扶桌案的五指又開始跳動起來,韻律輕快。王安仁上次在天和殿橫梁上,曾仔細的觀察過元昊,知道元昊每逢思考之際,就會五指跳躍。那五指停下來時,就是元昊做個決定之時。
元昊在思考什麼問題?
“王安仁,你知道你有什麼缺點?”元昊依舊是輕柔的聲音,決絕的意蘊。
王安仁不想元昊開口竟是這個問題,笑笑,淡然道:“我缺點太多了,數都數不過來。”他並非想要頂撞元昊,說的卻是真心話。不知為何,他對元昊並沒有太強烈的敵意,就算他被元昊擒住。
他從未放棄過扭轉局麵的信心,但敗了就敗了,他也不會自怨自艾。
或許英雄本是惺惺相惜,敵對是天意,但真正英雄,會敬重他的對手!
元昊也笑了,他展顏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他笑容中,並沒有什麼嘲諷愚弄,他可殺了對手,但很好愚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