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雖穿著契丹人的衣服,刻意收斂了狂傲,垂手跟在耶律仁先身邊,但不能收斂那顯眼的鷹鉤鼻子。
那人竟神似郭邈山!
王安仁和郭邈山多次打過交道,對郭邈山可說是頗為熟悉,因此他雖從未見過郭邈山的真麵目,還能肯定那人就是郭邈山!
郭邈山怎麼會和耶律仁先一起?當初郭邈山叛亂,曾經行刺過契丹國主,耶律仁先也應清楚。怎麼郭邈山會和耶律仁先絞在一起?這和燕雙飛和元昊在一起般,很是不可思議。不自覺的向燕雙飛看了眼,見到她也在看著郭邈山,臉上現出分古怪之意。
似乎感覺到王安仁的注視,燕雙飛的目光電閃般從王安仁身上掠過,不做停留。
耶律仁先到了殿中,見王安仁竟坐在元昊身邊不遠,眼中掠過分訝然,轉瞬恢複了孤落的神色,隻是拱手為禮道:“契丹使者耶律仁先,見過兀卒。”他在元昊前,並不如夏臣般卑微,畢竟元昊立國後,契丹、宋朝兩國均不承認他們有和本國國主平起平坐的榮耀。既然這樣,他是使臣,隻以對契丹附屬國之禮見之。
元昊笑笑,說道:“好。”見耶律仁先有些怠慢,他並不動怒,這世上,本來沒有什麼值得他來動怒,他若看不過,大可殺了了事。
殿外又有腳步聲傳來,當然是吐蕃使臣前來。不知為何,王安仁的一顆心陡然大跳起來。那種感覺,就像有個至親至愛的人到了他身邊不遠。
霍然抬頭望過去,隻見到又有三人到了殿中。為首一人,雙手結印,麵容蒼老,正是無厭。無厭左手處走來的那人,神色木然,看起來癡癡呆呆,可周身的衣服都裹不住他的體內的精力。
那人正是藏邊第一高手貔虎。不但無厭沒死,貔虎竟也沒死!
當年貔虎和王安仁一戰,聯合唃廝囉、無厭二人咒語的力量,雖重創了王安仁,可也被王安仁所傷,如今看來,貔虎精壯更勝從前。
讓王安仁一顆心大跳的絕非無厭和貔虎,而是無厭右手邊的那個人。
那人身材頗高,可很是瘦弱,穿得衣服有如掛在了衣架之上。他穿著藏人的衣服,也是低著頭,頭上還帶著氈帽,遮擋住了半邊的臉,從王安仁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那人刮光了胡子,鐵青的下頜。
這樣的一個人,王安仁應該本不認識,可他為何會有那種親切的感覺?
所有人似乎都在看著無厭,隻有王安仁才在看著那個高大的人……突然臉色有了改變,像是驚喜、又像是難以置信。
這會兒的功夫,無厭已向元昊施禮,站到了耶律仁先的對麵,二人目光隻是,交換下眼神,很快又扭過了頭去。
元昊坐在龍椅之上,竟也向頭戴氈帽的人看了眼,眼中露出思索之意。可他很快的收回了目光,斜睨著無厭、耶律仁先二人,嘴角帶著似有似無的笑,問道:“不知道無厭大師這次來此,有何貴幹?”
耶律仁先臉現不滿,無論如何,契丹眼下都是天下疆土最廣的國度,在情在理,元昊都要先詢問耶律仁先來意才對。元昊開口一問,顯然就沒有把他放在眼中。
無厭也有些意外,雙手結個奇怪的印記道:“兀卒……老僧來此……”他本已有腹稿,但被元昊的隨意一問,反倒打亂了思緒。稍頓片刻,無厭才道:“老僧來此,是想傳佛子之意,問瓜、沙兩州自古以來,都是我藏人之土,不知道兀卒是否肯於歸還這兩州。若兀卒應允,我藏邊百姓不勝感激。”
殿上群臣一聽,心中都道,無厭你老糊塗了?到口的肥肉,還沒有聽說吐出來的道理。你敢這麼向兀卒索要疆土,以兀卒的性子,還不讓你碰一頭包?
元昊臉色平靜,轉望野利斬天道:“羅睺王,你覺得唃廝囉的要求是否合理呢?”無厭隻是傳聲,提出這個要求的當然還是唃廝囉。
野利斬天一怔,不想問題會落在他的頭上。見眾人都望了過來,野利斬天微有窘意,但不能不站出來道:“自古領地,有能者居之。瓜、沙兩地本是歸義軍後人獻給兀卒,怎麼能說是藏人領土?”
無厭道:“可歸義軍之前,這地方本是吐蕃人所有。”
野利斬天嘿然一笑道:“若再往前說,此地本歸大唐所有呢?天下之地,本是占者居之,就算追尋前緣,也輪不到藏人所有了。”
無厭一時間無言以對,其實他來這裏,本就沒有打算用道理說服元昊把瓜、沙割讓給他!
這世上,很多道理還是需要實力來說話。
無厭臉色不悅,斜睨了耶律仁先一眼,又望望王安仁,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他這次奉佛子之令前來時,已和耶律仁先有所商議。最近元昊兵峰日強,不但數攻大宋,多年前亦對吐蕃開戰,而在不久前,更是大敗契丹軍。如果任由元昊這麼下去,吐蕃、契丹也是心存危機,因此無厭、耶律仁先曾私下商議,警告元昊莫要再興兵戈,不然契丹、吐蕃就會兩路進攻!
唃廝囉命無厭提出此議,一方麵是衛護國土,另外更深的意義,就是要借此機會重奪沙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