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2節(1 / 3)

29

夜幕降臨,城市華燈初上。一輛銀灰色的寶馬轎車從方城大廈地下停車場駛出,很快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車流中。

鄭川開著車,坐在旁邊的高葦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對麵的車燈不斷地從他們臉上晃過,明明滅滅地給人以迷幻之感。

“我還是認為廁所裏有鬼魂。”高葦自語似的說道。

“剛才你不是看見了嗎,那個靠牆的廁位裏什麼也沒有。”鄭川說,“我去拉開那扇小門時還真有點怕,結果如我預料的一樣,沒有人在裏麵。”

“也許,她在裏麵我們也看不見,誰知道呢?”高葦說,“本來今晚該在辦公室加班的,那一大堆資料壓得我夠嗆,隻好明天早點來工作了,我留在那裏就會想到廁所是否又有動靜了。”

“其實,不會有異樣的事發生了。”鄭川胸有成竹地說。

高葦覺得奇怪,不斷看見鬼魂的他現在怎麼心安理得了?鄭川不便告訴她近兩天發生的事,隻是說他有一天一夜沒回家,是去遠處的寺廟裏燒了香,所以心裏就踏實了。

轎車駛進了梧桐巷,路燈稀疏,濃陰遮蔽下的小巷顯得很幽暗。鄭川將車在9號住宅區的大門前停下。

“謝謝你送我回家。”高葦嬉戲似的客套道。

鄭川將車調了頭,重新向公司駛去。剛才在半路上便發覺手機忘在辦公室裏了,隻好將高葦送回家後再去取。這一天的經曆有點奇怪,上午輸液時,他的內心充滿早年的情景,像一個情思綿綿的少年,而下午他又變成一個膽大妄為的男人,他突然想到自己死後,不知閻王爺怎樣評判他。

回到方城大廈後,從地下停車場到乘電梯上17樓,各處都一片寂靜,沒有任何異樣的情況出現。他想這是他含情脈脈對待譚小影的結果,林曉月的靈魂駐在她的身體中,這靈魂一定從他的目光中感到了安慰。他要感謝在洗浴中心極度驚恐中的那一針鎮靜劑,讓他在醒來前的夢中看見了林曉月去世時靈魂出竅的那一幕,難怪他第一次見到譚小影時便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他從17樓的電梯出來後,掏出鑰匙開了公司那兩扇大大的玻璃門。走進去,“井”字形的走廊一片暗黑,他開亮了左邊廊燈,腳步很響地來到他的辦公室,手機果然還在辦公桌上,他拿起它時感到手心冰涼,這手機自從掉在停屍房裏又拾回來後,外殼一直是涼涼的。鄭川想也許該換一個手機了。

正在這時,外間辦公室的電話響了,鄭川愣了一下,現在是晚上

8點了,誰還會往高葦的辦公室打電話呢?

鄭川走過去拿起了電話,一個女孩的聲音,是找高葦的,她說高葦給她講過今晚要在辦公室加班,她想問她事情做完沒有。那女孩的聲音輕柔動人,未見其麵便給人一個嫵媚的形象,鄭川忍不住想和她多聊幾句。他說我是鄭川,高葦沒有加班已回家去了。對方說你是鄭總啊,我聽高葦說過你,她很敬仰你的,鄭川謙虛地說不值不值,接著問對方道,你是誰呀?

對方說我是周玫,就是這裏24樓時裝公司的,鄭川的心裏“咯噔”一下,就是她前段時間和崔娟、林曉月兩個鬼魂在夜裏相遇的。

電話裏一下子沉默下來,周玫頓了一下說:“鄭總,就這樣吧,我隻是想找高葦玩玩的,沒什麼事。”

鄭川說:“我有點事,想請你到我辦公室來聊聊,可以嗎?”

周玫有點惶惑地答應下來。

很快,周玫出現在鄭川的辦公室門口,她20歲出頭的樣子,身材苗條,長發很藝術地綰在頭頂上,穿著一條很少見很前衛的大花裙子,顯示著作為時裝公司職員對時裝潮流的前瞻性。

“請進!”鄭川對她做了個手勢,並遞給她一杯水。

周玫在沙發上坐下說:“鄭總,要見你真不容易啊。”

為什麼?鄭川有點奇怪。周玫說她剛進大門時,走廊上一間亮著燈的屋子裏走出一個女人來攔住她,對她仔仔細細盤問了一番。她說是鄭總約我來的呀,那女人說不會,鄭總早已下班了。周玫說他絕對在辦公室,那女人才無奈地說:“好,那你去看看吧。”說完轉身進了屋子,像生了氣似的。

什麼女人?鄭川極為震驚。公司裏早已無人,鎖著的大門也是他來才打開的,哪來的女人呢?

“大約40多歲吧,但顯得年輕一些。麵容較瘦,還看得出年輕時候的漂亮,她穿著一條睡裙式樣的罩裙,白色的,奇怪的是裙邊上沾著一些泥土。”

鄭川努力控製著自己的驚恐,說:“公司是下班多時了,不會有人的,走,我們去看看那女人是誰。”

走廊上隻亮著鄭川進來時開亮的一盞燈,周玫領著鄭川在半明半暗中一直走到最外邊,指著第一間屋子說就是這裏了。鄭川望了一眼,這是公司女職員的換衣間,房門半掩著,裏麵黑漆漆的,周玫說剛才這屋裏亮著燈,那個女人就是從這裏走了出來盤問她的。

鄭川推門走了進去,開亮了屋裏的燈,刺眼的燈光下,屋裏空空蕩蕩,牆上是一排掛衣鉤,有幾把木椅散落在各處。

跟進來的周玫站在鄭川身後迷惑地說:“這是怎麼回事,那女人到哪裏去了?”

鄭川的心裏一陣發緊,他走出來在各處察看了一番,沒見任何異樣,就將公司的外門緊閉後從裏麵插上,然後對跟在他身後團團轉的周玫說真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也許是公司裏哪位職工臨時來這裏取東西吧。當然,這是鄭川安慰周玫的話,他自己卻強烈地感覺到那個女人有可能是林曉月的顯形。

他們重新回到辦公室,鄭川說請她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她遇到鬼魂的事,他說高葦給他轉達過一些,他還想多知道一些細節。

周玫坐在沙發上,神情還仍然有點緊張,她對鄭川對鬼魂的事感興趣表示不解,鄭川隻好開誠布公地告訴她,她遇見的兩個鬼魂中,其中那個姓林的中年女人有可能是他早年的女友,叫林曉月,她是在去年因心髒病去世的。

周玫隻好將那個夜晚在時裝展示廳發生的恐怖事件講了一遍,都是鄭川已經知道的那些情況。

“你看見她們的身子是不是扁平的?”鄭川問道,他想起了自己在醫院停屍房看見的人影。

周玫說不,她們和真人一樣。

“她們的臉是不是慘白的,像白紙那樣白?”鄭川又想起了他在高葦的書房裏看見的女鬼。

周玫點點頭。鄭川的追問已增加了她的恐怖感。

“那個中年女人和你剛才在走廊上遇見的女人是不是相貌相同?”鄭川在提問中突然想到了這個重要的問題。

周玫凝神回憶了一下,突然叫了起來:“啊!我真沒想到,她們的相貌一模一樣!”

毫無疑問,這就是林曉月,她能以早年和死前兩種麵貌出現。上次她約鄭川在辦公室相見,鄭川沒來,她將梳子和鏡子留在他的辦公室了。後來,這兩樣東西不翼而飛,一定也是她取走了。門和牆壁都擋不住她,她在鄭川的周圍遊蕩。

想到這裏,鄭川緊張地向辦公室的各個方向掃視了一眼,除了他和周玫,這裏別無他人。周玫問他找什麼,他說你看這屋裏還有別人嗎?

周玫說沒人啊。她說她能看見鬼魂,這是她的不幸。從小就這樣,鄰居老太婆斷氣前她就看見有勾魂的黑白人影閃進老太婆的屋去。當時母親說她人小,所以能看見鬼。沒想到,長大後還這樣。半年前,她去一家服裝生產廠家進貨,這廠裏供銷科的兩個人她都認識,一個叫老謝,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男人,另一個叫黃豔,是個

20多歲的女孩。那天她去廠裏,走進供銷科隻看見老謝坐在辦公桌前,而她的業務是黃豔負責的。她問老謝,黃豔呢?老謝不理她,坐在那裏打盹似的,任她怎麼叫也不搭理。她奇怪地走出辦公室,在走廊上遇見黃豔,並對她講了老謝的奇怪狀態。沒想到,黃豔聽後大吃一驚,她說哪有老謝啊?他昨天出車禍死了,怎麼會坐在辦公室呢?周玫也大驚,她們一同跑向辦公室,進門看見裏麵空無一人。

“我不想自己能看見這些。”周玫說,“太可怕了,沒想到剛進你公司又遇見鬼魂了。我們離開這裏吧。”

鄭川點頭同意,他拿起辦公桌上的手機,和周玫一起走出辦公室。他們步入長長的走廊,經過女更衣間半掩的門前時,裏麵仍是暗黑無聲,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

他們終於來到了電梯門前,麵對麵站著等電梯,鄭川想可千萬別再出什麼事了。

30

梧桐巷9號,高葦從鄭川的車上下來後,向他揮了揮手便走進住宅區大門。雖說才夜裏8點多鍾,大門口卻顯得很安靜,陸地在牆邊踢足球。他將球狠狠地踢向圍牆,碰回來,再踢過去。看見高葦時,他轉身說道:“那輛送你回來的車真漂亮!嘿嘿,要值幾十萬元吧!”

高葦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加快腳步從他身邊走過。這個行為怪異的物管員讓她有點厭煩,但又不好表示,住在這裏還是不得罪他為好。

她拐向右邊的通道,沿著圍牆向自己所住的那幢樓走去。來到樓下時,她無意中抬頭一望,6樓窗口的燈光讓她吃了一驚。這單元裏每層樓兩家人,而6樓就住著她,另一戶住宅一直是空著的,怎麼會有燈光呢。高葦抬頭仔細辨認了一下,確認那亮著燈的窗口不是自己的家,才稍稍放心一點,這至少表明沒有人在她的屋子裏。

高葦沿著曲折的樓梯一直走上6樓,進屋前她先靠在隔壁的門上聽了聽,裏麵沒有一點兒動靜。誰在裏麵呢,還亮著燈?她前幾天剛問過陸地關於這套空房子的情況,陸地說這裏曾經住著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三個多月前因為煤氣中毒,這對夫婦和一個兩歲多的兒子死在家中,當時,是他將似乎還有一口氣的女主人背下樓去的,可醫生趕來時,說這人早已死了。這事發生後,死者的親屬一直想將這套房子賣出去,但苦於沒有合適的買主,他們將房價不斷下調,可當動了心的人來看房子時,一聽說這房裏死過三個人,便立即溜之大吉。

今天晚上,屋裏的燈光是否表明這房已有了新主人呢?高葦在門外聽不出一點兒動靜,心裏無端地有點兒不踏實,她趕快進了自己的房門。

夜裏10點,書房裏“叭”的一聲響動嚇了高葦一跳。當時她正在臥室裏照鏡子,這是她的習慣,第二天穿什麼衣服總要在頭天晚上試好,不然早晨慌慌忙忙的是來不及選擇和搭配衣服的。她穿上一套裙裝,在屋角的穿衣鏡前麵左照右照。突然,她對鏡子裏的女人產生了陌生感,這就是我嗎?她想。她湊近去細看自己的麵容,兩張臉麵對麵地快要貼上,她後退了幾步,想起小時候母親說過,人在夜裏是不能照鏡子的。為什麼?母親沒講過原因,後來慢慢了解到大概是夜裏照了鏡子睡著後會做噩夢吧。正在這時,書房裏傳出的聲音讓她心裏一震。

她走出臥室,站在書房門前遲疑了一下,然後將手搭在門把手上,輕輕擰開了房門。她開亮了書房裏的燈,書桌和書櫃等家具一下子從黑暗中跳了出來。屋裏沒有任何異樣,她走進去察看了一番,發現一幅帶框的油畫滑倒在地板上,這幅畫她還未找到合適的懸掛地方,暫時靠立在牆邊的,沒人碰它怎麼會滑倒在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