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便士(1 / 2)

凱瑟琳·曼斯菲爾德(1888~1923)

新西蘭短篇小說作家,新西蘭文學的奠基人,被譽為一百多年來新西蘭最有影響的作家之一。後加入英國國籍。她的短篇小說常常反映童心這一主題,讚揚真善美。她傾注畢生精力來回憶祖國和童年,由此反映出一種“返始歸根”與“複歸孩童”的傾向。

著名作品有《花園酒會》《幸福》《六便士》和《在海灣》等。

六便士

(英國)凱瑟琳·曼斯菲爾德

兒童是最不可預知的小生物。誰也不會明白像狄克這樣乖巧、聽話又懂事的孩子會突然任性地耍脾氣,像姐姐說的那樣,就像發瘋的小狗,而且沒有人能對付他。

“狄克,過來,馬上過來!你聽見媽媽在叫你嗎,狄克?”但狄克不想過去。噢,他當然聽見了,緊接著的一連串笑聲就是他的回答。他正穿過稻田向遠處跑去,然後找個地方躲起來,從蘋果樹後偷偷地望著他母親,高興得手舞足蹈。

這事發生在喝下午茶的時候。聽一位女仆說,狄克的媽媽和下午來拜訪的斯庇爾斯太太正悠閑地坐在客廳裏,孩子們都在吃茶點,他們不聲不響地吃著第一片黃油麵包,女仆正在給他們倒奶、送水。忽然,狄克拿起了盛麵包的碟子,把它倒扣在頭頂上,又一把抓起切麵包的刀。

“看我!”他大叫道。

姐妹們都鎮靜地望著他,女仆還沒來得及趕到他跟前,裝麵包的碟子就掉在地板上,摔了個粉碎。幾個年齡小的女孩子立刻大喊起來:

“媽媽,快來看他都做了些什麼!”

“狄克打碎了一隻大盤子!”

“快來管管他呀,媽媽!”

媽媽聽到叫喊聲、打破盤子聲,飛也似的奔過來,可還是太晚了,狄克已經逃之夭夭了。她能怎麼辦呢?她也沒法去追一個孩子。真是太氣人了,特別是斯庇爾斯太太還坐在客廳裏,她的兒子們個個都是聽話的模範。

“你等著瞧,狄克!”媽媽喊道,“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才不怕呢。”狄克一邊喊一邊跑,外麵傳來了銀鈴般的笑聲。這孩子簡直發瘋了……

“哦,斯庇爾斯太太,我真抱歉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

“沒關係,班達爾太太。”斯庇爾斯太太用細膩的嗓音說道。她好像是對自己笑了笑,又說:“這些小事情總會發生的,我隻希望沒有什麼嚴重的後果。”

“是狄克。”班達爾太太說,她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跟斯庇爾斯太太講了一遍,“最糟糕的是,我真不知道該如何管教他。他一旦耍起性子來,無論怎麼說教,好像都沒有效果。”

斯庇爾斯太太睜大了她那雙淡得無色的眼睛,問道:

“打一頓也不管用嗎?”

“我們從來不打孩子,”班達爾太太說,“女孩子們從來用不著打,而狄克那麼小,又是唯一的男孩。”

“哦,我親愛的,”斯庇爾斯太太說,“難怪狄克常常會做一些搗蛋的事情了。你不在意我說這話吧?我相信你不打孩子是個大的錯誤。教育孩子時,沒有比責打更有效的辦法了。我這可是經驗之談,親愛的。我試過不少溫和些的法子,比如用一種黃肥皂洗他們的嘴,或者罰他們星期六在桌子上站一下午。但請相信我,沒有任何辦法比把他們交給他們的父親去管教更能解決問題的了。”

班達爾太太聽到了黃肥皂就已經大吃一驚了,但斯庇爾斯太太似乎習以為常了。

“他們的父親?”她問,“那麼說,你不自己打他們?”

“從不。”斯庇爾斯太太似乎對這個想法感到很奇怪,“我認為打孩子就是父親的職責,而且他打起來會給孩子們留下更深的印象。”

“是的,這我可以想得出來。”班達爾太太用非常微弱的聲音附和道。

“我的兩個兒子,”斯庇爾斯太太以親切的語調微笑著補充道,“如果不是害怕挨打,也會做出狄克做的那種事來的。”

“哦,你的兒子們都乖得無可指責。”班達爾太太大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