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確乖,簡直就沒有比他們在大人麵前更安靜、表現更好的男孩子了。在前廳的壁畫下麵掛著一根很粗的鞭子,那是斯庇爾斯夫人死去的父親的。不知為什麼,這些孩子連遊戲和玩耍時也會離那鞭子遠遠的。
“在孩子小時,大人心太軟是個大錯誤,在我看來,今天下午狄克的發瘋和任性,是他故意的,這說明他現在缺一頓打。”
“你真這麼認為嗎?”班達爾太太是個柔弱的小女人,這個意見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我的確這麼想,而且很肯定,”斯庇爾斯太太擺出一副懂行的架勢,“這可以省去你們將來許多的麻煩,相信我,親愛的。”說著,她用那隻幹枯、冰冷的手握住了班達爾太太的手。
“等愛德華回來,我跟他說說。”班達爾太太堅決地說。
父親回來時,孩子們剛剛上床睡覺。這一天他在辦公室非常忙碌,回來時又熱又累,滿身塵土。
此時,班達爾太太對尋思了許久的新計劃已經十分興奮,她親自為丈夫開了門。
“哦,愛德華,你可回來了,我真高興!”她大聲說。
“發生了什麼事?”
“來,快到客廳來!”班達爾太太急切地說,“我簡直沒法說狄克有多淘氣,你根本想象不到他這年齡的孩子搗起亂來會是什麼樣。你怎麼會知道呢?你成天在辦公室待著……他簡直可怕極了,我拿他實在沒辦法了。我已經試過所有的辦法!愛德華,唯一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她說到這裏都喘不上氣來了,“就是打他一頓,而且得由你去打他,愛德華。”
“可是,我為什麼要打他呢?我們從沒這樣做過。”
“因為,”他的妻子說,“你難道不明白,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管不了這孩子……”妻子的話不停地從嘴裏冒出來,撞擊著他那已經累得發脹的腦袋,“你不明白,愛德華,你不可能明白,你成天忙的就是辦公室裏的那些事。”
“我該用什麼打他?”他不解地問道。
“當然用你的拖鞋啦。”他的妻子說著就跪下替他解開那根已經落滿灰塵的皮鞋帶。
“給我把那拖鞋拿來。”他走上樓去,感到筋疲力盡。
而他這會兒想揍狄克了。是的,他想找件東西揍一下。
孩子從他膝上摔在地上,傷了手腕,但也沒哭。他打的就是狄克這樣的一個小英雄。
“得補救一下。”愛德華想,他走進狄克的小屋。小男孩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就連這會兒他也沒掉一滴眼淚。愛德華把門關上,靠在門邊。他真想跪在狄克的床邊,痛哭一場,請求寬恕。但是,很顯然他不能這樣做。他的心都痛了。
“還沒睡著嗎,狄克?”他輕聲地問。
“沒有,爸爸。”
愛德華走到兒子的床前,坐在床邊上。狄克透過長長的眼睫毛看著他。
“沒什麼事吧,小家夥?”愛德華問。
“沒,沒有,爸爸。”狄克說。
愛德華伸出手,輕輕地握住狄克發燙的小手。
“你千萬別再去想剛才發生的事了,乖兒子。”他說,“那已經過去了,忘記吧!再也不會發生那種事了,明白嗎?”
“是的,爸爸。”
“現在要做的事就是打起精神來,小人兒,笑一笑吧!忘記它吧!”他自己努力地微笑了一下。
狄克照舊躺著,沒有表情。這太可怕了。狄克的父親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外麵花園裏,天已黑下來了,夜空中閃著星星,葉子在輕柔地搖曳著。他望著窗外,用手在口袋裏掏他的錢。他挑出一枚嶄新的六便士硬幣,又走向狄克的床前。
“給你這個,小兒子。給自己買點什麼吧。”愛德華輕輕地說,把六便士放在狄克的枕頭上。
但是,這六便士,難道就能抹去發生過的一切嗎?
(池旭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