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送行(1 / 2)

馬克斯·比爾博姆(1872~1956)

英國優秀的散文家、劇評家、漫畫家,出生於倫敦一個富有的大家庭。因常在雜誌刊物上發表具有諷刺性的幽默短文和漫畫而被人熟知,其代表作有《朱萊卡·多卜森》《送行》等。

1939年,馬克斯·比爾博姆被授予爵士。

送行

(英國)馬克斯·比爾博姆

我並不擅長送行,我認為要扮好送行的角色是這個世界上最難辦到的事情。或許對於大家來說,也一樣有這種感覺吧!

到滑鐵盧車站給一位不出遠門的朋友送行,這應該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但我們卻從不表演這場戲。隻有當一位朋友要進行一次較長的旅行,或是離開比較長的時間時,我們才去火車站。感情越親,送的路程就越遠,我們到的時間就越早,送行也必定會顯得越可憐。

當然,以上這種情況是與送別時的隆重程度以及我們感情深厚的程度成正比的。

我們能在房間裏,或是在家門前,親切而自然地與友人送別,臉上會表現出真誠的憂傷,話語也得體,彼此都不拘謹,也不覺得尷尬。送別並不代表我們之間的友情就此中斷,這樣的送別是很理想的,那何不到此為止呢?辭行的友人通常會懇請我們第二天不用去車站,我們明知友人是想我們再去送送的,於是,第二天就還是去了車站。可如果我們信以為真,辭行的友人就會覺得我們太沒有禮貌了,更何況,他們也確實希望再和我們見一麵。

他們的願望得到了真心實意的報答—我們準時去了車站。然後呢,天啊!我們之間出現了一道深淵。我們白費力地伸手過去,深淵還是將我們隔開。無話可說了,我們相互注視著,就好像不會說話的動物看著人類一樣。

我們製造談話,沒話找話。明明昨天晚上我們就和他們道別了,他們也知道我們的模樣沒變,但一切都不同了。我們多麼緊張,隻盼著火車快點兒開來,好早點兒結束這出滑稽戲。

上星期一個寒冷的早晨,我到車站去送一位前往美國的朋友。前天晚上,我們已經為他餞行。愉快的氣氛中透露出一些離別的愁緒,他可能要去好幾年,有些人或許再也見不到了!我們既對未來憧憬,又對昔日懷念。我們感激他的到來,又惋惜他的離開。各種感情溢於言表,這真是一場完美的送別!

可現在,在車站裏,我們又開始不安起來。朋友的臉出現在窗口,但已然是一張陌生的臉,一個渴望求助而又笨拙的陌生人。

“東西都帶了麼?”有人打破沉默。“帶了。”“你要在車上吃午飯了。”我說。“是的。”他應道。接著,長時間的沉默……有個人強顏歡笑,並對友人點頭,打哈哈,友人同樣回應著,點頭或是微笑。突然,有個人一陣咳嗽,打破了這又一次的沉默。很明顯,他是故意的,不過也可以打發點兒時間。現在離發車還很早,我們以及那位友人的“解脫”還沒有到來。

我的目光轉移到一個中年人身上。隻見他站在月台上,正和車裏一位年輕的小姐歡快地說著什麼,他們和我們隻隔一個車窗。中年人的側麵似乎有點兒麵熟。小姐是美國人,他是英國人。我真想聽聽他說的話,我想他一定是在說著最好的忠告,因為從他眼裏透露出的慈愛很是動人,以至站在一旁的我都深深地被感動了。我們似曾相識,到底在哪裏見過呢?

我忽然想起來了,他是休伯特·勒羅。自從七八年前見麵後,他現在變了許多!那時,他剛被斯特蘭劇院開除。他向我借了一點兒錢,能借東西給他,似乎是件很幸福的事,因為他總是那麼有魅力。他是一個好演員,但和其他與他同行的人一樣,勒羅很快就漂泊他鄉了,消失在了每個人的記憶之中。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舊還是那麼壯實,太不可思議了!現在,他的服裝是那麼的高貴華麗,十分引人注目。看上去,他簡直像個銀行家,有他來送行,火車裏的人一定會感到無比榮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