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了,鮑裏斯。”老板微笑著說。
“那明天可以走嗎?”
這時,老板變得嚴肅起來:“明天不行,要等到戰爭結束後才行。”
“那戰爭什麼時候結束?”
“天知道……我們可不知道。”
“請問俄國在很遠的地方嗎?”
“是的,很遠。”
“盡管很遠,但我必須得走!我的身體十分強壯,我不怕。”
“鮑裏斯,你不能走,這其中有多個國境。”
“國境?”他呆呆地望著。這詞多麼陌生!隨後,他依舊執著地說:“我可以遊過去。”
老板差點兒笑出來,但同時,他又感到十分難過,於是,他便親切地解釋道:“不行啊。越過國境就是別的國家。他們可不會放你過去。”
“可我並沒有冒犯他們呀!我已經將手槍都扔了。我可以請求他們,就看在上帝的分上,他們為什麼不讓我和家人團聚?”
老板的心感到一陣疼。他說:“他們還是不會放你回去的。”
“怎麼辦?我不能一直在這兒!他們不懂我,我也不明白他們。”
“你可以在這兒學習,不久就會了。”
“不!”他垂下頭,“我不會學習。除了幹活,我什麼都不會。我想回家啊!先生,您就給我指指路吧!”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鮑裏斯。”
“他們不能阻止我回去,回到我家人身邊!我早已不是士兵了!”
“可他們還是會把你當成一個士兵的!”
“是不是沙皇?”他十分驚喜地問,期待和畏懼讓他渾身發抖。
“早已沒有沙皇了,人們已經將他推翻啦!”
“沒有了?”他不解地看著老板,眼中最後一點兒光芒也不見了。隨後,他無力地說:“那麼,我就不能回去了?”
“隻是暫時不能!你得等著。”
“那還要等多長時間?”
“我也不知道。”
黑暗中,他的目光愈發陰沉,“我不能再等了,已經等了太長時間!請您告訴我回去的路,我自己回去!”
“鮑裏斯,沒有路啊!就待在這兒吧,你會有活幹的!”
“不!不!”他執著地重複道,“在這兒,我是活不下去的!求您了,先生!”
“我真的是沒辦法幫你,親愛的鮑裏斯。”
“就看在上帝的分上,先生,幫幫我吧!”
“我實在是幫不了你,現在這個世界,沒人能幫到任何人。”
他倆就這麼站著。鮑裏斯顫抖地握著手中的帽子。
“那為什麼要將我弄出來?他們說什麼要我保衛俄國和沙皇,可我離俄國這麼遠,而您剛剛說他們將沙皇……怎麼說來的?”
“把沙皇推翻了。”
“是的,推翻了……”他跟著重複了一遍,“我要怎麼辦呢,先生?我要回家!我的家人們正在呼喚我!幫幫我吧!幫幫我吧!”
“我幫不了你,鮑裏斯。”
“真的是沒人能幫我麼?”
“是的,現在肯定是沒人能幫你。”
他再次垂下頭,突然說了一句:“謝謝您!”然後就離開了。
老板注視著他的背影,發現他並沒有去旅館,而是去了湖邊。老板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回到飯店裏去了。
第二天清晨,還是那個漁夫,他出去捕魚,恰巧發現了一具漂浮在湖麵上的赤裸的屍體。死者將別人送給他的衣物整齊地疊放在湖邊,然後跳入了湖中。對於這件事,他們做了一個記錄。因為不知道死者的姓名,便簡單地為他立了一塊墓碑。
它是不計其數的墓碑中的一個,它代表著所有無名人的命運。現在,在整個歐洲,隨處都有這樣的墓碑。
(餘妮娟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