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2 / 3)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香港這片狹窄的土地上得到了共鳴,李嘉誠得到了浸淫洗禮,得到了揮灑,得到了發揮,得到了真諦。最主要的是,得到了別人所沒有遇到的運氣。與西方文化相處、碰撞、貼麵肉搏、水乳交融,相輔相成,在人們都以為這裏是文化沙漠的地方,出現了真正經受考驗過的生命健旺壯盛,影響無所不及的粒粒種子。

所幸者,李嘉誠是也。李嘉誠,一個深明儒道真諦的商者,將國粹發揮升華到一個新的無人企及的超乎現實的理想境界,甚至可以說是神話玄妙近乎虛幻的理想世界。亦由此,世人開始,從過去的曆史中,過去的腳步中,過去的禪示中,過去的沉屙中,尋找未來,尋找光明,尋找出路,尋找希望的田野,尋找桃花盛開的地方。甚至,尋找通向未來之路的諾亞方舟。

簡單直接地講,追求夢想,尋找財富,追尋自我,超越自我。以小我去成就大我。在一個從無根基、無依無靠的地方生存,可謂重新做人,全家人的命運由李嘉誠一力承擔一力維持一力決定。李嘉誠能夠左顧右盼嗎?隻能義無反顧。

李嘉誠最先努力的乃是適應社會這所學校,到茶樓做店小二,到舅父公司裏做小職員,在五金公司做街頭推銷員,雖然艱難,然而卻可讓一家人吃上飽飯,而且他也很快了解、熟悉了社會的各色人等和謀生的諸種方式。

社會對於初涉世情的李嘉誠不僅僅是嚴厲的、殘酷的,他完全知道在那裏不能做感情的交易,不能抱任何的幻想,不能有任何的怠懈,更加不能有任何的僥幸,甚至不能有任何的猶豫彷徨蹉跎。他的情感也因此很少外露,他避免一切感情的衝突。沉穩、含蓄、寡言、謹慎,避免用感情直接表達自己內心深處的世界,避免讓世界分享他的感情世界,甚至,避免讓世界窺視他的情感世界。

天道酬勤,世道無欺。李嘉誠看到了,剩下的隻是他如何自處和報世,如何充實自我,提升自我,展示自我,否定自我,表現自我,肯定自我,升華自我,超越自我,從而征服與改造世界,讓龐大的世界變為自我。應該說,商聖李嘉誠做得極為出色。

少年的歡樂、人性的懶散和塵世的嗔欲,在他身上幾乎找不到絲絲跡象,於他似乎是如此的陌生,那樣的遙遠。他的精力幾乎完全花在賺錢與學習上了,花在與人與錢打交道上了,花在掙取他和家人活命的微薄收入上了。

此時此刻的李嘉誠,還在生命生存的泥潭中苦苦掙紮,而且容不得半點遲疑氣餒。當然,那時的李嘉誠別無選擇,也不能選擇。他唯一的選擇就是適應這個多變的社會。盡管這是一杯濃得釅得發苦發澀的功夫茶。

為了生存多少年後的今天,李嘉誠依然抱憾,自己沒有童年與少年。甚至對兒子能讀世界名校心生嫉妒。直到今天,李嘉誠感歎昨天的李嘉誠,是多麼向往學校的琅琅書聲啊。扭曲的世界,帶來多麼大的扭曲與多麼大的遺憾。所幸的是,這種遺憾,僅僅是發自時空之外的感歎,如果回到現實,李嘉誠依然可以引經據典,滔滔不絕,振聾發聵,發人深省。

李嘉誠出身並非大富大貴之大家,就算其身世顯赫,可以上溯到一千年前的大唐李皇,但在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家道中衰,止於小知識分子家庭,在生活和世界的邊緣,這種家庭及生活背景出身的孩子,一般來講是健康的,他們聰敏、靈氣、善良、溫情,求知若渴。更重要的是,對知識有著超越生命超越世界超越自我的追求,對人生更有著出人頭地的強烈欲望。始終,他們具有常人不具備的超常的視野與心智。

對大部分受過良好童年教育的孩子來說,接下來是青少年時期的一帆風順,千寵百愛,千嗬百護,如果沒有意外的悲劇使他們脫離生活的平穩的安全的無驚無險的軌道,他們將信守自己生活的真理,遵循生活事先已經安排好的不變軌跡,按部就班,亦步亦趨,並以此演繹整個生命曆程的諸種平淡無奇的經驗,從平淡複歸平淡,從平凡走向平凡,從平庸變成平庸。

李嘉誠不得不過早地踏入社會大門。求職無門,一次又一次碰壁,雖然有時有點灰心,但是看到母親、弟妹期待的眼神,沒有絲毫的氣餒絲毫的動搖,一天又一天,帶著希望走出家門。

雖然香港的九月天很多時都是陰沉沉的,但是作為長子的李嘉誠必須要給這個家徒四壁的家帶來燦爛的陽光,哪怕是刹那的光明與看不到的希望。甚至乎嘴角微微一翹的刹那間的微笑。

一次,母親對李嘉誠說:“你去找一找潮州的老鄉吧,潮州人總是幫潮州人的”。李嘉誠手拿打聽到的地址,找到了上環黃記雜貨店,說來這位店主黃先生還與李家有點關係,早年黃先生也住在潮州北門,與李嘉誠家僅隔兩條街,況且,他還是李嘉誠伯父李雲章的學生,尊師重道的潮州人總會念及這層老關係的。還未等李嘉誠的稚氣喘定,眼前的景象已經令李嘉誠大失所望。店鋪早已倒閉,隻有黃記招牌還在海風吹拂中,搖搖欲墜地飄搖在那裏。

又一次的碰壁,又一次的失望。多少次的碰壁失望,多數人也由此灰心失望,成為社會裏的普普通通的類型,從事普普通通的工作,做一個普普通通的難分彼此的似曾相識的類型。當然,世界本來就該如此。否則,豈不人人都成了李嘉誠,這個世界哪有那麼多的機會與財富?然而,當文明轉型的陣痛不期然降臨在每個個體生命和家庭時,無論自願或者被迫,無論偶然或必然,他們都必須重新尋找生活的基礎,必須重新建構對於生活和世界的認知,必須重新感知過去現在生活所賦予人類的真諦,必須重新找尋新生活的社會支撐點,必須尋找屬於自己的那份苦難幸運。在此意義上,那個時代的草根知識分子及其後代,都在參與著對社會既有的潛規則的改造創新演繹變通。

李嘉誠萬幸地感受著時代的滄桑,現實的悲苦,生活的磨難,時空的巨大落差。

對於具體的個體生命來說,是某些偶然的、神秘的因素規限了這樣的努力成為悲劇或鬧劇,從“自鑄偉辭”,無為而治,以柔克剛的聖雄甘地,到獻身社會,忘卻自我的德蘭修女,甚至乎如魚得水、勵精圖治的胡雪岩,甚至乎風雲變幻等閑視之的包玉剛,都毫無例外,在生活輪回的原始軌道上,淪為神壇下蜷伏的奴婢,或者成為自立法則、自創王國的大師、巨匠。

最終,從聖壇下蜷伏的戰戰兢兢的求道者,步出桃花徑,豁然開朗,信步邁上萬眾頂禮膜拜的聖壇。商聖李嘉誠幸運地成為後者。這一切,全賴悲慘世界所賜予的無窮動力法力定力毅力道力苦力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