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齊了。”如此答過,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心裏一驚,道,“忘了一件。”
“什麼?”
“‘憐君閣’的牌匾。”
蕭渢晏一愣,笑起來,正欲說“去了京城做一塊新的就是”,話到嘴邊住了口。曾經惹斷顏不開心的事情可還記著,要是再隨口講這麼些話,可得有他後悔的。於是轉了口,道:“明日走前去取。”
斷顏眸底暗色漾動,依舊顯得不樂。
“明天那家人便要往裏邊搬了,那牌匾萬一拿去當了柴火……”
“你不要著急,萬一是沒了……”蕭渢晏心裏嚼了嚼,想了許久總算找到合適的說辭,“要是沒了,你要多少牌匾,我都做給你。”
斷顏搖頭不依:“我就要那個,那個是你當日……我瞧著喜歡。”話到最後,越說越委屈。他平日總是清清淡淡的表現,蕭渢晏哪曾見過如此樣子,一時高興得不得了,又想到他這麼執著,是因為那塊牌匾是自己當初親手送了掛上去的,更是開心,忙道:“你放心,定會安然無事的,明早一起床,我就陪你去取來。”
如此說了,斷顏總算安心,不再作何要求。
過了一會,飯菜送到房中,一屋子的香氣飄散,兩人才察覺肚子餓了許久。
“多吃一些。”蕭渢晏不斷地往他碗裏夾著菜肴,飯碗立刻冒高了一截,那廝卻還不停手,“你臉色太蒼白,廚房炒了豬肝,多補補。”
“放不下了。”
“嗬,”蕭渢晏挑眉笑起來,“真該讓廚房換大碗。”
那不跟喂豬似的了?
這個人老是愛叫自己吃,其實自己也沒多單薄才是……心裏這麼想,但每次都還是順著他的意願,盡量多吃一些。蕭渢晏每每見他碗裏吃得幹淨,總是很開心的。
桌上又閑侃了幾句,飯後不久兩人就去梳洗整潔。念著第二天還要趕路,爾後亦隻是淺聊了一小會,早早便入睡了。
斷顏這一覺睡得踏實,無夢無愁。
待到翌日清晨醒來,一扭頭眼底就映入一抹朱紅。
迷糊的眼一張一合地晃了一會,突然腦子一驚,晨醒的睡意全無,心底一半詫異一半歡喜——昨晚念著的牌匾怎麼就好端端地靠在了牆邊?
轉身去看,床上那人還在熟睡,難道這牌子……是天亮之前取回來的?
想著,心裏一片柔軟,又轉回身子,去看那牌匾。如此轉來轉去,總算擾了睡夢中的人,蕭渢晏喃喃囈語,伸手攬住他的腰勾到懷裏,聲音模糊地道:“顏兒,再睡一會……”
斷顏一愣,臉頰幽幽地發燙發紅,那一聲“顏兒”如珠聲墜地般過耳,驚亂了心中碧水。
蕭渢晏常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但卻從沒這樣親昵地喚過自己,稱呼這方麵顯得異常中規中矩、又單純得像個少年。隻是沒想到,他在夢回之間,思緒混沌的時候,還是會不自禁地喚他一聲“顏兒”……
這稱呼像女子,像孩童,就是不像斷顏本身。
可是,縱然不像,聞聽之人眼裏的色彩卻暖了……
斷顏輕輕地覆上腰間的手,唇形比了比,無聲地吐了兩字:
“渢晏。”
時間靜走,他不再翻動半分,靜靜地把牆邊的牌匾瞧著,眼底映著筆法蒼勁的“憐”字,耳畔聽著那人均勻的呼吸,心裏是從未有過的踏實。
屋外的光線愈發亮堂,不多時便聽到有輕巧的腳步聲從廊上走近,有人輕輕叩門喚道:“大少爺,辰時方至,是否要起身了?”
身後人終於醒來,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待那丫頭走後,蕭渢晏又淺寐了小片刻,徹底清醒。瞧見斷顏轉過身來,眸子裏沒有半分睡意。
“嗯?醒了許久了?”方才醒來,聲音還有些幹澀。
斷顏點頭,唇邊勾起一點幅度:“那會就醒了……這牌匾,你半夜去取回來的?”蕭渢晏呆了呆,這才想起了那牌匾,於是得意一笑,道:“嗯,我怕你一早醒來飯也不吃就要去拿,索性就提前給你取回來了。”
斷顏伸手拂過他的眼角,歡喜之餘有些心疼。
那人倒是沒事似的笑了笑,捉了手到嘴邊輕吻,又道:“我覺得這牌匾算是圓滿了,先前半夜做賊似的掛上去,現下又做賊似的給‘偷’回來,挺樂的是不是?”
這麼一說確實挺樂,斷顏眼底浮起笑意。
“多謝你。”
蕭渢晏低頭一吻,微慍道:“先前就說了不許謝我,以後再說可真生氣了。”
斷顏點點頭。
“起來了吧,”見他點頭,這人才笑了,“等下巧遙要送水過來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