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追究吳三桂(1 / 3)

山海關是明政府的軍事設施,聳立於角山與渤海之間。我在很遠的地方便看見了這個灰色的建築,我以為,它的崢嶸與森嚴,會使任何一個人望而生畏。

不過我是二十世紀和二十一世紀的人,我到這裏來的時候,山海關已經變為文物了,沒有一點緊張氣氛。然而參觀它,還是需要通行證的,那便是一張三十元人民幣的門票。

在我看起來,明政府修造山海關,其原始的用意,是想憑借這個軍事設施阻擋塞外的那些蒙古族人。他們是在一三六八年潰逃到長城以北去的,可他們卻不甘心於自己的失敗,腦子一熱,便要縱馬越界,到長城以南來騷擾一下。隻是威勢大去,缺乏進攻的力量了。他們漸漸渙散,遊牧於遼闊的草原。

潛在的威脅,實際上是女真族人。女真族人曾經分作三個部落生活於鬆花江流域,從十六世紀後期到十七世紀初期,一個名為努爾哈赤的人千辛萬苦,終於把其三個部落統一為滿族人。之後,滿族人權力機構便以取代明政府為自己的目標,於是山海關就變成了防禦他們侵犯的屏障。

努爾哈赤在奮鬥過程勞累而死,不過滿族人並未由於努爾哈赤之死便放棄人主北京的理想。事實是,努爾哈赤死了,還有皇太極,皇太極誌存高遠,並在一六三六年把滿族人權力機構改組為清政府,自己當皇帝,而且尊沈陽為盛京,一副君主專製的氣象。皇太極死了,還有順治皇帝及其攝政王多爾袞,他們的意誌都是完全一致的。

多爾袞輔佐順治皇帝,掌握著清政府的權力,迫切希望定鼎北京。他一直在策劃率兵大破山海關,因為它屬於交通要衝。多爾袞認為,進人山海關,便走上了通向北京的捷徑。但山海關卻有明軍年輕的將軍吳三桂率兵五萬戍守,其害怕戰而不勝,甚至害怕受到吳三桂的殲滅,遂思謀著繞道而行。

北京的形勢,在一六四四年糟糕極了。明思宗無論如何沒有料到李自成會神助似的進人北京,並迅速包圍紫禁城。望著搖搖欲墜的魏闕,明思宗感到十分危險,遂下令吳三桂率兵赴北京保衛社稷。

明思宗當然知道吳三桂離開山海關,會給清兵一個乘虛而人的機會,不過他也知道,他與清政府的矛盾,是一個領土分割的問題,但他與李自成的矛盾卻是江山易主的問題。這是明思宗的認識,依他的所想,如果清兵由於吳三桂赴北京,鑽空進人山海關,那麼他無非是少了一塊田地而已,然而隻要吳三桂打敗李自成,他仍會是皇帝。明思宗的悲哀在於他小看了清政府的野心,並輕視了其為實現野心所具備的武裝力量。

吳三桂接到赴北京的指示之後有一點猶豫,不過他畢竟是明政府的將軍,不能不遵守元首的指示,於是他就安排了山海關的工作,向北京出發了。

我不知道吳三桂的步伐為什麼是遲緩的,不知道他是否為了要等待一個水落石出的局麵在故意拖延,我隻知道他到豐潤的時候,李自成已經進人紫禁城,明思宗見勢不妙,也已經自縊於景山了。豐潤是現在的河北省的一個縣,它與北京大約有一百二十公裏,以馬的速度,幾個小時就可以進人北京,但吳三桂卻差了幾個小時。

事情的急遽變化,而且變化為這樣一種狀態,是吳三桂萬萬沒有料到的。年輕的將軍一下懵了,感到自己突然處在了風口浪尖。事實是,他到底是怎麼一種人,要站在怎麼一個立場,怎麼指揮其掌握的武裝力量,顯然都會影響曆史的方向。曆史不得不讓他承擔了沉重的責任,而且曆史的眼睛將會永遠望著他。總之,吳三桂是無法回避和無法藏匿的,他必須有所行動。

盡管北京陷人了水深火熱之中,但吳三桂卻沒有繼續趕著到北京去保衛社稷。大約由於不明真相,他從豐潤後退了一步觀察著。不過並不平安,因為他在溧州遭遇了李自成的一夥農民起義軍。我是依教科書把李自成的人尊為農民起義軍的,可吳三桂卻把這些人當作土匪或流寇。看到一群向皇帝造反的農民,看到這些農民缺乏訓練,沒有紀律,破破爛爛,咋咋呼呼,很讓吳三桂憎惡和輕蔑,遂集中兵力,一舉殲滅了李自成的人。雖然取得了一個勝利,但吳三桂卻依然沒有出師北京,因為他不知道李自成的深淺,也不知道明政府能否恢複其運作機製,何日恢複,不知道在明思宗駕崩之後將由誰登基。他斟酌再三,並不能作出明晰的判斷,遂返回山海關,打算根據北京的變化決定其行動。

在焦慮之中,吳三桂收到了父親的信。父親是一位退位的將軍,不過他與明政府官員仍有緊密的聯係,提供的消息當然是準確的。父親勸吳三桂歸順李自成,父親提示他,這是唯一可行的路,父親告訴他,明政府官員都歸順了,父親也歸順了,父親囑咐他,是應該歸順的。

吳三桂有一點茫然。他想拒絕歸順,不過拒絕會怎樣呢?徘徊彷徨之中,李自成的使者到山海關來了。遵李自成之囑,使者給吳三桂帶了四萬兩銀子,這當然是在籠絡他。

以種種跡象分析,明政府是完了,天下顯然是李自成的了。既然是這樣一種形勢,那麼便不能逆潮流而動。中國人一向認為識時務者為俊傑,吳三桂是聰明人,當然應該是識時務者,所以他決定,立即從山海關出發,到北京去拜見李自成。

不過軍行溧州,他聽到了別的消息,這便是,在北京的明政府官員受到了李自成的懲罰。他還聽到李自成把父親扣押起來了,還聽到李自成的部下劉宗敏占有了其妾陳圓圓。劉宗敏瘋狂的性行為,顯然冒犯了吳三桂的尊嚴。它強烈地刺激著吳三桂,使之怒火萬丈。

吳三桂改變了主意,從溧州又返回山海關。他發誓要消滅劉宗敏,消滅李自成的農民起義軍。他還決定請求多爾袞援助,借清兵而斃之。

吳三桂所派遣的使者,立即赴清政府管轄區域,報告了乞師之意。經過緊急磋商,多爾袞倒是同意支持吳三桂,不過條件是,希望吳三桂能置於他的領導之下,實際上是要其投降。當時吳三桂的態度是模糊的,既沒有正麵答應投降,也沒有正麵拒絕投降。然而他非常清楚多爾袞懷有鬼胎,是不可能隨便借清兵援助他的。由於箭在弦上,眉在燃燒,吳三桂和多爾袞遂沒有仔細推敲聯合的方式。不過他們都明白,不是聯合的方式決定行動的結果,反之是行動的結果將決定聯合的方式,於是他們就擱置了討論而行動了。總之,事情發生了根本的變化,這便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明政府將軍吳三桂親自打開了他戍守的山海關大門,放清兵浩浩蕩蕩地進來了。

關於吳三桂,一部權威辭書的介紹是:吳三桂,明清之際高郵人,生於一六一二年,卒於一六七八年。武舉出身,以父親之蔭而襲軍官。曾經任明政府遼東總兵,封平西伯,駐防山海關。李自成克北京,招降他,但他卻堅持地主階級立場,引清兵進人山海關,受封為平西王。之後為清軍先驅,鎮壓農民起義軍。之後,他與清軍聯合進攻南明雲南與貴州一帶,殺南明永曆皇帝朱由榔。他奉清政府之命,鎮守雲南,手握重兵,形成割據勢力。康熙皇帝為了加強清帝國的統一,實行撤藩,不服,在一六七三年舉兵叛亂,自封為周王。五年之後,在衡州自封為周皇帝,旋即患病而死。

吳三桂一生轉戰南北,波瀾起伏,做了很多事情。不過我以為,他一生所做的對曆史構成影響,並使曆史一直在注意他的事情,無非是打開山海關的大門放清兵進來而已。在我看起來,他這一舉動顯然損害了六千萬漢族人的生存狀態,而且時近三個世紀。我以為,吳三桂表麵上是借清兵消滅了李自成,不過實際上是,其後果是,他幫助清政府達到了定鼎北京的目的。他給漢族人帶來了深重的痛苦,因為清政府為了打擊漢族人對其統治的抵抗,曾經大開殺戒,並使漢族人處於屈辱與被奴役的地位。

一根豬尾巴似的辮子,足以證明漢族人在清政府統治之下所遭遇的劫難。清兵控製北京以後,強迫漢族男性一律剃發留辮。剃發留辮是滿族男性的習慣,要求漢族男性改變自己的習慣,按滿族男性的樣子在後腦垂掛一根辮子,絕不是一個易風移俗的問題。它的象征意義在於,如果漢族男性在後腦有一根辮子,那麼便表示他對清政府的歸順,反之就是反對清政府。到底有多少漢族男性由於不願意剃發而犧牲了,是無法統計的,總之,清政府的規定是蓄發不留頭,留頭不蓄發。

在經過整整二百六十七年之後,垂掛於漢族男性後腦的辮子才為孫中山的革命,就是中國同盟會提出的所謂驅逐韃虜的民族革命所剪掉,它標誌著漢族人恢複了自己與滿族人平等的一種權利,恢複了漢族人的尊嚴。曆史總是在後來算賬的,曆史有光榮榜,也有恥辱柱,那是非常分明的。由於在為漢族男性剪掉辮子過程所作的努力及他為中國進入文明社會所作的貢獻,孫中山將永遠受到中國人的景仰。但導致曆史傾斜的吳三桂,卻不得不去了他應該挨罵的地方待著。

不過一九九二年夏季的一天,我站在山海關的城樓上,望著北方茫然的高崗和低穀,忽然感到吳三桂引清兵進人山海關一舉,是一個意味深長的行動。在我看起來,僅僅斥責他投降了清政府,是一個反動分子,似乎還是不夠的。

依我的所想,吳三桂向多爾袞請求援助應該是一件困難而微妙的事情,因為清政府與明政府一直處於敵對狀態。吳三桂戍守山海關,實際上便是為了阻擋清兵的侵犯。

事實是,吳三桂派遣使者借清兵消滅李自成的動議也使多爾袞疑慮重重,其害怕吳三桂的乞師是一個徹底殲滅他的陰謀。

能夠消除多爾袞一半疑慮的,是吳三桂的處境和誓言。吳三桂坦白,李自成逼君主身亡之後自己當了皇帝,其農民起義軍還掠奪財物,奸汙婦女,造成國之大患,民之大殃。吳三桂指出,他是明政府的將軍,有責任消滅李自成。他懇切希望多爾袞迅速到山海關來幫助他。吳三桂還向多爾袞承諾,一旦恢複了明政府,將裂地以酬,並贈貴物。

但多爾袞的另一半疑慮卻沒有完全消除。不過他想來想去,還是同意出兵支持吳三桂。他之所以要這樣做,其主要甚至唯一的目的是利用出兵的機會進人山海關,以實現人主北京的夙願。他還提出了一個使吳三桂為難的問題,便是要其歸順清政府。

吳三桂的請求及多爾袞的出兵,顯然是一個巨大的交易,它甚至包含了主權和領土。盡管交易的細節尚未搞定,但江山的誘惑卻已經使他們可以不顧其瑣碎之處了。

在吳三桂決定向多爾袞乞師的時候,他似乎沒有深人考慮清兵進人山海關所要產生的嚴峻後果,或是他考慮了,但他卻將不計其後果。也許他是作了認真的考慮,而且有自己更隱諱和更周密的設計。總之,在接到多爾袞同意出兵支持他的報告之後,吳三桂情緒激昂,立即發布了討伐李自成的檄文,並開始進行戰爭動員。

春天的山海關仍是很冷的,甚至堅硬的風吹在臉上有一種皮膚受到沙子揉搓的感覺。但吳三桂卻能迎風而立,向皇帝致深沉之哀。他和他的萬千士兵皆披麻戴孝,有的瞪著憤怒的眼睛,有的竟淚水漣漣。他們給戰馬和戰鼓統統包裹了白布,並用一公裏長的白布覆蓋了山海關的城樓。吳三桂舉著刀譴責了李自成,隨之號召士兵為皇帝報仇,為明政府而戰。在號角的嗚咽聲和士兵的呐喊聲之中,吳三桂慷慨悲壯,氣貫長虹,很有大廈傾倒而我要扶之的英雄氣概。

不過實踐將證明,吳三桂所展示的姿態與其行動是不成正比的,他消滅李自成為真,恢複明政府是假。

依盟約,多爾袞與吳三桂在山海關會師了。問題是,由於他們的聯合是以消滅一個準備在中國當皇帝的人為基礎的,消滅了這個人之後怎麼辦,他們當然各有各的打算,於是他們的會師就仿佛古舊的涇河與渭河,盡管同流了,但其顏色卻是分明的,終於屬於異水。

在吳三桂和多爾袞滾滾衝向北京的時候,李自成的農民起義軍不得不撤了,因為這兩股力量的交彙確實使李自成難以招架。李自成在北京當皇帝的夢想就這樣泡湯了,他沮喪,惱火,無可奈何,而且必須快馬加鞭趕緊撤。

從李自成逃離北京的情況分析,如果僅僅從這一點分析,那麼吳三桂與多爾袞的聯合是成功的,他們都應該滿意。露出端倪並表現分歧的,是在李自成逃離北京之後,他們將如何行動。資料顯示,當時吳三桂在繼續追剿李自成,可多爾袞卻在半途勒馬,之後掉頭到紫禁城為順治皇帝的登基做準備去了。

多爾袞無非在按既定方針辦,這便是萬變不離其宗地使清政府取代明政府。問題在於吳三桂,我以為,他有責任采取措施恢複明政府,起碼要盡力。他借清兵消滅李自成,是以恢複明政府為理由的,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很好。問題是他必須注意多爾袞,並要有辦法掌握多爾袞,否則,恢複明政府隻能是他的夢想或騙局,因為他知道多爾袞是有野心的。但吳三桂卻對多爾袞進人紫禁城這種危險行動沒有製止,結果是,僅僅數月之後,多爾袞便把順治皇帝及其清政府全套機構從沈陽搬人北京,並宣告中國的天下,現在是清政府的天下了。

多爾袞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進人紫禁城的,吳三桂對此不可能不知道。我以為,如果他真誠地要恢複明政府’那麼合乎情理的做法是立即阻擋多爾袞,包括談判或向其開火,因為一旦順治皇帝抵達北京,清政府便產生了其合法性和必要性,從而會大大減少恢複明政府的可能,何況這種可能從開始便很渺茫。

遺憾的是,我在吳三桂的檔案沒有發現任何一點關於他攔截多爾袞的記錄,實際上他是默認了多爾袞的行動。他的態度顯然縱容了多爾袞,使之可以放肆地幹起來。

也許能為吳三桂開脫的一個借口是,那時候他正在追剿李自成,其風一樣地趕到定州,趕到真定,趕到固關,他望著李自成的人馬揚起紅塵,濤濤而去。他在追剿李自成的過程把什麼都忘了。不過我怎麼也不相信他能忘了多爾袞人主北京的野心。我以為,在多爾袞進人紫禁城策劃順治皇帝如何登基之際,他的埋頭追剿,無非是要逃避他將承擔的曆史責任而已,當然也是在掩飾其恥辱。

假設李自成是明政府之狼,那麼多爾袞便是明政府之虎,吳三桂並沒有像他仇恨狼一樣仇恨虎。他倒是攆走了狼,可他卻引來了虎。虎當然是要占山當王的,問題是吳三桂竟在為虎作倀。

曆史的命運,唯有交給偉大的人才有曆史的光明。然而中國的曆史在一六四四年的春天要由吳三桂這樣的人牽拉,顯然是十分悲哀的!

恢複明政府是否一定很好,是可以討論的一個問題,不過我的興趣在於觀察漢族人如何對待翩然降路的清政府:對待這個帶著民族壓迫性質的權力機構,到底是逆來順受還是奮起抵抗。

明思宗自縊之後,在南方出現了幾個小朝廷,一是南京的弘光權力機構,一是福州的隆武權力機構,一是廣州的紹武權力機構,一是肇慶的永曆權力機構。盡管這些小朝廷都隻是一些旗幟,但在清政府於北京立足安身之際,這些旗幟卻還是有用的,它足以號召漢族人反對清政府的不平等和不公正,並爭取自己的尊嚴。

短小精悍的史可法便是以南京的弘光權力機構為核心,組織漢族人抵抗清政府的。多爾袞為避免清兵傷亡,對史可法做了大量的誘惑工作,不過史可法對其拒絕堅決,寧死也要守衛揚州。清兵克揚州,他不屈而自殺,未遂之後為清兵所抓,可他卻依然不屈,表現了可歌可泣的民族氣節。

有時候,也許通權達變是智慧的,但知其不可而為之的精神,卻似乎高於智慧。總之,我欣賞史可法這樣一種精神,而且極其欽佩。他的生命因為不屈而不朽,並將永遠閃耀著光芒。

無論如何,主要是由於吳三桂的作用李自成才逃離北京的,這在當時確實振奮著南方的那些小朝廷。他們認為吳三桂是忠誠的,也是有實力的,應該是恢複明政府的棟梁。於是他們就主動接觸吳三桂,希望其能率兵抵抗清政府。

但吳三桂卻無意於擁護朱元璋的子孫。他回避著那些小朝廷所派遣的使者,以拉開他與抵抗組織的距離,甚至做得很是小氣和失禮,做得很是矯情。在南京的弘光權力機構,有醜陋的馬士英,也有明亮的史可法,其首長是福王朱由嵩。在吳三桂驅逐李自成之後,福王立即封吳三桂為薊國公,並派遣使者從海道為他送去了大米和銀子以示鼓勵。實際上福王的做法是合理的,因為吳三桂此時此刻並沒有宣布他不是明政府的將軍了,沒有宣布他已經加人清政府,然而吳三桂不接受福王的財物。讓我覺得滑稽的是,他還假裝患病,把小朝廷的使者拒之門外。

朱元璋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個子孫是桂王朱由榔,在清政府的通緝與搜索之下,其四處流竄,不過他大小畢竟是抵抗組織的首長。重要的是,農民起義軍轉而支持桂王,盼能恢複明政府。但吳三桂卻在一六六一年率兵深人緬甸逮捕了桂王,並在一年之後用一根弓弦絞他而死。

當時清帝國已經由康熙皇帝執政,其慷慨地提拔吳三桂為親王,顯然表現了對吳三桂的滿意,不過它也證明吳三桂早就忘了明政府。

但在一六七三年,吳三桂卻忽然蓄發,易衣易冠,完全是明人的裝束,接著便借口恢複明政府在雲南造反,悍然要推翻建立了近乎三十年的清政府。不過誰都清楚,吳三桂造反完全是由於康熙皇帝要削弱其權力惹惱了他,而且他要通過造反的機會自己當皇帝。事實是,吳三桂要恢複明政府的宣傳閃爍一現便收攤了,他自封為周王,隨之幹脆自封為周皇帝了。既然自己的目的已經完全暴露,那麼便沒有必要高舉為恢複明政府而戰的招牌了。在我看起來,到這時候,吳三桂才是真實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