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言腳步輕移,摸到東廂房之地,立於窗外數息,屋內兩個呼吸之聲,一微弱平緩,一沉重且急促,想必是禍首薛景及發妻陶氏。
謹言佇立良久,慨然一歎,當如何?往事種種,今日細細想來,莫不如不見,奈何母親之事終須有個了斷。
母親本是下人,何來地位之說,自己不過是一孽種,沒有被溺死或許是陶氏的慈悲為懷了?
至少自己還活著不是!謹言心中頗為酸楚。
罷了!命賤如蟻,天地間何止自己一人,便是殺了又如何?老僧常說,若不能放下,則一切都是罪孽,放下了,則破去虛妄!
隻是.。如何放得下這個逼死自己母親的惡婦?罪孽也罷,虛妄也罷,總要有個了斷,以續倫情.。
至於薛景!謹言心中有些苦澀,這男子該死..。
泛白的雙眼望著西方,似望見了亂葬崗的母親芸瑤,那柔弱的身軀,兒不見之後的傷懷、絕望、淒涼.。
謹言眼中紅色乍現,悄悄走向窗前,輕輕叩響了窗戶,裏麵有翻身的動靜,薛景今日總覺得心境煩躁不安,所以一直未曾深入睡眠。
忽聞外窗響動,驚醒了處於混沌、煩躁的薛景,起身,點燈,看了看熟睡的陶氏,拉開窗戶,將燈置於窗外。
數丈外有一道細小的青影,仿似幽魂,讓薛景內心一驚,剛想大喊,一雙泛白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那是一雙沒有瞳孔的雙眼,黑夜裏,陰森無比。
曾幾何時,自己僅僅是看過了一眼之後便終生難忘,這些年那泛白的雙眼深夜裏時刻浮現在噩夢之中,讓薛景備受折磨,暗中悔恨不已!
以為此生.
薛景臉色蒼白,心中一抖,渾身發軟,手一鬆,油燈摔落在窗戶下方,熄滅.。
無言.天地寂靜,唯有薛景粗重的喘息聲,喉頭微微有異響。
一老一少,黑暗中望著對方,氣氛詭異。
謹言沒動,雖目不能視,但清楚的感覺到薛景正看著自己,想必內心也是驚詫不已,且心生懷疑吧,否則早就開始大喊。
謹言早有決定,若喊出聲,薛景當死.。。
可薛景未曾大喊,而是站於窗台後麵,望著謹言,其身軀微微顫抖,謹言感受到其內心波動甚強。
薛景努力想要張嘴,卻無從話起.
薛景沒想到還能見到這個長於自己噩夢中出現的孩子,不是早死了麼?怎的出現在此地?
薛景愣神片刻之後,顫抖著爬出窗外,每走一步都是沉重無比,靠近謹言!兩人不足一丈之隔。
“你.你是那孩子?”薛景內心很是激動,且臉色痛苦。
謹言無語,且不能語!亦不想語.隻默默的泛著白眼,眼球紅色越來越濃。
“這些年.。你。。想來不易.。是我.。。對不住你們母子,我.。”薛景於黑夜裏,雙眼含淚。
謹言瘦弱的身軀微微顫抖,隨後平靜.。唯握緊的拳頭,長長指甲陷入掌中,鮮血滴滴的往下掉.。
安靜.氣氛詭異.薛景內心難安,未曾想噩夢中的孩子竟然今日現身.。。隻是這孩子如何活下來的?薛景無法形容自己如今的心情.
“我知道你目不能視,生不能言,可寫得字?”薛景臉色蒼白,雙眼似有淚水,嘴唇顫抖,伸出手,卻縮了回去..
這孩子算算才8歲,怎麼潛進來的?薛景回過神來,但來不及去思量此事。
謹言翻著白眼,死死的盯著薛景,良久!眼中的紅色微微退去,握緊的手指鬆開。
謹言點了點頭!
“跟我來吧!”薛景瞬間變得蒼老無比,轉身朝著一處偏屋而去,這裏是薛景平日裏看書習字的所在。
謹言不動,談什麼?無話可談,謹言心早死,今日前來不過是討個公道。
謹言想起自己枉死的母親芸瑤,本就微紅的雙眼,眼球中血色的瞳孔再現,嘴唇蠕動,一陳清風之後,謹言手中的匕首抵在薛景的脖子上,入半分,絲絲血跡溢出,薛景大驚,隨後雙眼緊閉,一副等死的模樣。
隻是薛景臨死前一直在想,這孩子不是天生眼障麼?怎得?
謹言的雙手不斷顫動,血色瞳孔微微張開.
良久,薛景並未求饒,謹言深深的呼了口氣,移開了手中的匕首。
薛景轉身,張開眼,詫異的看著謹言。
“死在你手中,我無怨言,不管怎樣,你是我的子嗣,我當初.。。不該.。如此對你,這些年.。”薛景話未說完,一陣清風之後,一匕首直接劃在薛景的嘴上,深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