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光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江涼帶著張黛青色的麵具,正垂頭縫合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身體。他猛然抬頭,那張黛青色的麵具變成了那張過分蒼白的臉,雙眼裏空落落的,卻滿是怨毒地瞪著他,華光想跑,卻無論如何也抬不起腳步,隻能縱容著那人拖著殘破的身軀一步步地靠近。
冰涼的唇貼著他的鬢角,近在咫尺的臉透漏著滲人的寒氣。他咧開唇,用那雙翻著血肉的手撫上他的臉,緩緩的,摩挲著他的肌膚……
醒來時的夜很深沉,看了看床頭的鍾卻隻是十二點將過。他隻睡了二十分鍾,卻做了一個太過漫長的夢。
他想,這樣的夢魔,他興許一輩子也逃不開了。
窗忘了關,風吹著簾布,鼓動起慘白的一角。
華光去客廳倒了一杯水,轉身時手肘撞到了木質的桌角。
小臂肌肉一陣發麻,透明的玻璃杯碎了一地,他轉過身,被撲麵而來的冷風刺的一顫。
大門是敞開的。
他皺起了眉角,棉質的睡衣承受不住刺骨的寒氣。他抬腳,從客廳到門口,每一步都顯得太過小心。他還是隱藏不了,猛烈收縮的心髒和無邊的恐懼。
他想,他的神經衰弱的快要透支了,他比誰都蒼老。
門邊的風聲在恍然間消彌,樓道接連著無盡的黑暗,寂靜,冰冷,悄無聲息。
風又刮過,帶動著紙業翻動的聲音,他低下頭來:是一本泛舊的雜誌,和醫院值班室裏的同款,又或許本就是其中的一本。
他忽而無聲地笑了起來,他壓抑了太久,他找不出發泄的缺口,他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渴望著死亡。
他早該死了。兩年前,或兩年後。
他比行屍走肉還活得冰冷,他想起那具破碎的屍體,那張慘白扭曲的臉,他的毛孔每一刻都在不停地叫囂著,死吧,去死吧……
他癱軟在冰涼的地板上,雙手壓抑地顫抖著,他捂著臉,視覺卻可怕地清晰著,他看著那本雜誌翻到尾頁,黑白的照片瘋狂地刺激著眼球,他漲紅了眼,耳邊卻響起一聲又一聲歎息。
那聲音低沉又奢靡,頹然地帶著死氣。
江涼,江涼……他怎麼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