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瑾年屆七十,可門下弟子並不多。諸葛家在廢都城中數代行醫,要向他學醫的子弟自然眾多,但老先生謹承家學,對門下弟子挑選極嚴。除了是否天資聰穎之外,他更看重學醫者是不是常懷仁心,他認為隻有敬天愛人方能懸壺濟世。諸葛瑾早年的一些弟子早已經學成出師,有的獨立行醫,也有的已別從他業。除夕夤夜歸來的是他的愛徒李青魚的大師兄慕容鈞。
慕容家世代習武,在他爺爺輩時因得罪江湖異士,遭到仇家追殺,一時家門零落,他爺爺心灰意冷轉而向佛,漸漸不問家事。慕容鈞的父親便舉家遷至廢都城,過起了桃園隱居的日子,偶有小疾,去諸葛醫館求醫時認識了諸葛瑾,兩人相談甚歡,漸成莫逆之交。
《戰國策》上說:“父母之為子,則為之計深遠。”慕容鈞的父親不希望子孫繼續過刀頭上舔血的日子,於是將獨子慕容鈞送到諸葛府上學醫。諸葛瑾經過一番考量,又不好辜負友人一番盛情,便收下了他。
慕容鈞此時學醫,已過二十,但他不忍心辜負老父的良苦用心,遂用力甚勤,從《黃帝內經》學起到辨識百藥,漸漸在眾弟子中凸顯出來。
現在的慕容鈞卻身受重傷,躺在床上,昏睡過去。諸葛瑾替他號完脈,脈象洪邁有力,又檢查了一遍他前發際處的傷口,是為利器所傷。眾人圍在床榻周圍,替慕容鈞清洗好傷口,換好衣服,端湯遞藥,忙亂起來。
諸葛瑾走出來對青魚和蟬月說道:“鈞兒脈象平穩,沒有生命之憂,好在他慕容家世代習武,身體精壯,你們師兄雖然隨我習醫多年卻也不曾荒疏了家傳武術,算是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又回來了。不知何人下此重手,等他醒了再問他好了。”
青魚心中也有許多疑問,以前他在看醫書遇到不解之處時,因他性子沉靜,喜歡一個人細細參解。但自他拜入師門,師兄就一直待他很好,猶如長兄愛護弱弟。這時青魚忍不住急切地問道:“師父,師兄年關前修書一封回來說,他在蜀山學劍學得很好,醉道人也對他很好,還說他過年不回來了。怎麼現在受傷成了這樣,難道蜀山出了禍事?”
諸葛瑾長籲一口氣:“青魚,別亂猜,等你師兄醒了一切就會明白。”
蟬月過來說道:“是啊,青魚哥哥,你別亂想,師兄睡一晚明天就會醒的。”
第二天清晨,鞭炮聲此起彼伏。李青魚早早起床,洗漱之後便來到師兄慕容鈞的房中,見師兄已經醒來,估計是被鞭炮聲吵醒的,見慕容鈞臉色憔悴,青魚進來時輕輕叫了聲:“師兄。”可能是街市鞭炮之聲太大掩住了這聲輕喚,隻見慕容鈞仍在呆呆地出神。
青魚加快腳步走到床榻一側,又喊了一聲,慕容鈞方回過神來。他頭上敷著藥膏,一臉疲憊,勉強微笑著說:“小師弟,許久不見,越發俊氣了。”剛說完,就連咳幾聲。
這時,諸葛瑾和蟬月也走進房中。師徒久別乍見,不勝唏噓,慕容鈞見師父比之前又老了一些,須發有些花白了,心中傷感;諸葛瑾見愛徒被人傷成這樣,心中也是氣憤交加,見他神色比昨天好了許多,心底又生出了一絲安慰。二人心中仿佛有許多言語,但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青魚和蟬月在旁也是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