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而言就是,良知,是人與生俱來的道德與智慧的直覺(直觀)力,或是直覺(直觀)的道德力和智慧力。見父自然知孝是道德,何嚐又不是智慧?見強淩弱所以義憤填膺,因為我們判斷這是錯的,這是智慧,何嚐又不是道德?
王陽明對“良知”的推崇幾乎無以複加,他說:“乾坤由我在,安用他求為?千聖皆過影,良知乃吾師。”他又說,“良知是造化的精靈。這些精靈,生天生地,成鬼成帝,皆從此出。”他還說,“良知學是千古聖賢相傳的一點真骨血,譬之如行舟得舵,平瀾淺灘無不如意,雖遇巔風逆浪,舵柄在手,可免沒溺之患。”
這些對良知的讚美之詞大有“良知在手,天下我有”的意味,良知真的無所不能嗎?
王陽明的答案是,良知的確無所不能,但關鍵有一點就是:你能致它。天下萬事萬物皆不出是非善惡之外,良知輕而易舉就可給你答案,你隻需按良知的答案去行就可以了。
堅信你的直覺、本能、第一感,就是良知。致良知,就是行良知。如何行良知?王陽明給出的答案是:
爾那一點良知,是爾自家底準則。爾意念著處,他是便知是,非便知非,更瞞他一些不得。爾隻要不欺它,實實落落依著他做去,善便存,惡便去,他這裏何等穩當快樂。
隻要讓你的直覺、本能、第一感付諸實踐就是致良知。你見到父母,良知所發出的“意”(念頭)就會告訴你“孝”是“是”,那你就去行孝;你對待領導,良知所發出的“意”就會告訴你“忠”是“是”,那你就去行忠誠;你路見不平事,良知所發出的“意”就會告訴你“拔刀相助”是“是”,那就立即去拔刀相助。
延展地說,如果你是一家之長,良知所發出的“意”就會告訴你“家和萬事興”,你就應該用“和”來治家;如果你是工作者,良知所發出的“意”就會告訴你“愛崗敬業”,你就應該用“敬”來工作;如果你是一國之君,良知所發出的“意”就會告訴你“以德治國”,你就應該用“仁”來治國。
倘若人人都能致良知,就會如王陽明所說的那樣:
致吾良知於事事物物,則事事物物皆得天理。
我的良知是光明的,行我的良知於事事物物上,事事物物就得了我的良知。由於心即理,所以事事物物就得了天理,所謂得了天理,就是說,事事物物都是正的,是善的,是對的。你的良知對你說,為天下人謀福利,這就是對的,就是天理,將這一純粹的動機行之於萬事萬物上,萬事萬物必是正的,是善的,是對的。如果整個世界的事事物物都是正的、善的、對的,那這個世界自然就是“和”的。所以說,致良知的效果並不僅限於個人修身,它還可以齊家、治國、平天下!
有弟子問王陽明,天下事物之理無窮,真的隻要致吾良知就能萬事大吉?
王陽明回答:
是理也,發之於親則為孝,發之於君則為忠,發之於朋友則為信。千變萬化,至不可窮竭,而莫非發於吾之一心。
良知就如同魔法棒,能按你麵臨的所有問題變幻出解決問題的鑰匙來。它就是阿基米德說的那個支點,能撬動天下萬物,能四兩撥千斤。那個支點人人都有,從理論上而言,人人都能四兩撥千斤,遺憾的是,很多人不用支點、不撥千斤,也就是不能致良知。
王陽明說,這種人的良知實際上被遮蔽了,他們的顯著特點就是:明知善惡是非而不為善去惡,甚至反其道而行之。雖然如此,但正如朱宸濠那種人一樣,他們的良知還在,時機一到,自會顯現。
不能致良知,有兩種表現。第一種是懶得致,誰都知道言行不一是錯的,但很多人卻仍然我行我素,而且也並不認為這有多惡。這也是良知被“習俗”遮蔽得太久,認為社會上流行的就是這個,大家都這樣,我自然也這樣。第二種是沒有能力致,誰都知道發動戰爭必將生靈塗炭,是惡的,但朱宸濠偏偏違背良知造反,要命的是,他還認為這是正確的。這就是良知被“皇帝欲”遮蔽得嚴嚴實實,他已沒了“致”的能力。
社會上不致良知的人絕大多數屬於第一種,但這種不能致良知發展下去,就會順勢成為第二種。到那時,恐怕悔之晚矣。我們用王陽明下麵這段恰如其分的比喻來結束:
良知猶主人翁,私欲猶豪奴悍婢。主人翁沉屙在床,奴婢便敢擅作威福,家不可以言齊矣。若主人翁服藥治病,漸漸痊可,略知檢束,奴婢亦自漸聽指揮。及沉屙脫體,起來擺布,誰敢有不受約束者哉?良知昏迷,眾欲亂行;良知精明,眾欲消化,亦猶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