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儒家說,和為貴。有條件,就貢獻才能給社會;沒條件,就保全自己和家庭,等待和忍耐,這就是“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王陽明心學的價值觀也是建立在儒家之上的,隻是他發揮得更精煉。他說:“我的價值觀隻是三個字:致良知。如果一個人能致良知,他必然成為一個誠信、幹淨、敬業的聖人;如果國家能致良知,必然富強、和諧;如果社會能致良知,整個天地間必然充盈著平等、公正的空氣!”
有人問王陽明:“你除了良知外還有別的嗎?”
王陽明回答他:“除了良知外還有別的嗎?!”
一個高尚的人,一個偉大的國家,一個健康向上的社會,除了良知外還能有什麼?!
一、良知是道德與智慧的直覺
“良知”的源泉在孟子。孟子說,人類不慮而知的東西叫良知,比如惻隱之心、羞惡之心。王陽明提出良知的過程是怎樣的呢?
龍場悟道時,他就已經悟得良知,但並未正式點出。此後的十餘年裏,他始終在“靜坐”“存天理去人欲”和“知行合一”的理論上打轉。
1521年,王陽明在老家浙江閑居講學,在經曆了其人生路中最泥濘的“忠泰”之難(朱厚照身邊的紅人張忠、許泰對王陽明極盡所能地陷害)後,他對弟子們說:“最近心上總是有個詞彙欲蹦跳而出,但又不出,可它就在口邊,我捉不出來它。”有一天,王陽明在靜坐中慢慢醒來,微微而笑對弟子們說:“終於讓我捉出它了。”
眾弟子急忙詢問。王陽明道:“良知!”見到弟子們先是茫然,後是毫無反應,最後喜上眉梢,王陽明明白,他的“良知”提對了。
他對弟子們說:“‘良知’之學是我從百死千難中得來,爾等萬不可當作兩個字輕易對待。”自此後,王陽明專以“良知”教人。1524年,王陽明又在“良知”二字前加了“致”字,陽明心學就此定型。
孟子談“良知”隻是把它當成人與生俱來的一種道德力,其實隻是“仁”的一部分。而王陽明把“良知”抬高到無與倫比的地位,它認為良知是心的本體,簡單而言就是,它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唯一支柱,自然也是人之為人的唯一尺度。
王陽明說,良知就是我們與生俱來的能知是非善惡的一個東西,人人皆有。
有弟子持保留意見:“惡人也有良知嗎?”
“當然!”王陽明斬釘截鐵。
弟子再問:“朱宸濠呢?”
朱宸濠造反,不忠不義,這顯然是沒有良知的表現。
王陽明卻說:“他也有良知。”
弟子想笑:“且不說他造反使生靈塗炭的後果吧,隻說他被捉後,竟然還恬不知恥地跟您說:‘這是我朱家的事,你姓王的如此忙碌做甚?’不知悔改,這是有良知的表現嗎?”
王陽明笑笑:“這是因為他的良知被遮蔽了,正如烏雲遮蔽太陽,你怎能說太陽不在了?”
弟子啞然。
王陽明繼續說道:“朱宸濠這句問話的確是沒有良知的痕跡,可他還有句話卻是良知在作用了。他被捉後,曾對我說,‘婁妃是好人,請替我好好安葬她。’我問他原因。他說,‘當初造反前,婁妃就苦苦相勸我不要造反。我那時利欲熏心,根本聽不進她的忠言,如今想來,她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弟子們略有所悟。王陽明說出答案:“他能知婁妃是好人,這就是能分清善惡;他能知婁妃勸他的話是正確的,這就是能分清是非。你們說,他這樣的大惡人是不是也有良知在?”
“是非”屬於智慧、“善惡”屬於道德,人能分清是非善惡,就能生存下去,同時也能證明,他是個人!
弟子們連連點頭,是啊,連朱宸濠這樣的惡人都有良知,何況其他!
王陽明又接著說:“良知能知是非善惡,是自然而然的。沒有人告訴朱宸濠,婁妃是好人、婁妃的話是對的,而是他自己感悟到的。在他被擒、麵臨生死之時,被遮蔽的良知終於衝破迷霧濃雲,完全展現。良知作為一種本能、直覺告訴了他終極的答案。”
如果我們用現代心理學來描述“良知”,就是這樣的:當我們麵對一個情境時,它不會導致我們的直接反應,而會不由自主地產生一個快速評價思維,這個評價思維不是深思熟慮或理性推理的結果,而是自動閃現,迅如閃電,如你所知,這個評價思維就是良知。
比如得到一筆確鑿的不義之財,我們最先出現的是對這份不義之財的是非評價,而不是行為、情緒和生理上的反應,這個是非評價就是良知。它先天而來,自動自發,不受你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