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朗朗，月明星稀，梁天明在院子擺了張小桌子，幾碟小菜，一瓶紅河老窖，簡單招待讓他懸心了近兩個月的張天道。歐陽天一套準備好的說辭，算是交代了醫院失蹤後康複回來的過程，梁天明也不深問，很快進入今晚會麵的主題。
“我跟班子的幾個主要領導商議，想在我市實施兩個重大決策，一是實行全民免費醫療，二是從小學到初中的九年免費義務教育，實現真正的全免費，包括在校期間的食宿費用。這兩件事目前爭議比較大，主要是因為此舉開全國之先河，政治風險很大，大家怕槍打出頭鳥，其次是上級的審批問題，估計取得支持的難度很大，所以這個想法已經擱置了一個月，我也想聽聽你的意見，再作最後的決定。”
歐陽天沒有正麵回答，先問道：“書記大人，你可太看得起我了，這可不是小事，但無疑將是紅州百姓最大的兩件實事和好事，不過我們紅州的財政目前有這個支撐能力嗎？”
梁天明答道：“錢的問題反而是小問題，我們已經測算過，紅州總共七四十五人口，其中十萬左右本就是享受公費醫療的，餘下三十五萬人，按衛生局的統計，去年人均花費的醫療費用是兩千八百元左右，全市總計約十三個億，其中公費醫療就占近半，另一半中還有四成左右通過醫保和農村合作醫療保險報銷，也就是說我們實際需要承擔的也就是四個億。而我們紅州去年財政總支出三十八個億中，單是明明暗暗的接待吃喝、各種名目的會議考察費用就最少有八億多，壓下一半來就能解決掉，還不算公車使用改革、清理吃空餉等已經初見成效的措施省出來的大量開銷，另外撤並鄉鎮，精簡行政機關的提案已經開始實施，這又將為我市財政支出省出一大塊來。”
說到這裏，梁天明臉上閃著興奮的紅光，端起小酒杯一飲而盡，續道：“今年我們財政收入的形勢非常好，因為工業區科技型、外向型企業比例不斷增高，離年底還有三個月，稅收已經是去年的兩倍，而紅州大的基礎設施建設，按照適應未來五年發展需要的規劃，已經基本完善，未來幾年除了償還貸款，投入會大量縮減，此消彼長，錢的問題根本不用擔心。”
歐陽天聽梁天明娓娓道來，不由對這個七品父母官升起一股敬意，誰說中國現在的官都已墮落腐化，隻想著往自己腰包裏撈錢？至少麵前這位對政務了如指掌的書記，就是個心係百姓民生的好官。“我敬書記一杯，你的能力和膽略讓我敬佩！”歐陽天由衷地舉杯道。
喝幹杯中酒，歐陽天再問道：“那關於免費教育的問題呢，我估計這筆費用也不會小，有著落了嗎？”
梁天明一臉輕鬆地答道：“是的，這個問題其實更簡單，我們紅州小學、初中在校學生還不到五萬，按每名學生一年開銷生活費、資料費、各種活動等雜費五千元計算，算充裕些三億也就足足有餘了。解決這個問題主要歸功於寅虎縣長，在他的引導下，前段時間成立的那些個公益協會，承諾隻要政府實施這項工程，每年都能捐出至少一個億來，加上上月他接待回鄉考察投資的新加坡華僑李玉潢時，李老先生聽說此事，當場就認捐了三千萬美金，而且承諾在他有生之年，每年為這個項目資助一千萬美金，這就意味著我們財政隻需要拿出少量的資金，就可以保證順利完成這個計劃。”
歐陽天食指習慣性地揉著額頭，沉默了幾分鍾，才緩緩說道：“書記大人，我覺得這兩件事最大障礙不是資金問題，估計有些人已經想到了，也不會明說，既然書記看得起我，可否讓我直言幾句？”
“哦，今天相請張老弟，不就是想聽聽你的高見嗎？這事兒要做成功，我還指望仰仗你大力相助呢，請不吝賜教！”梁天明一副洗耳恭聽狀。
“書記客氣了。我覺得障礙在人，一方麵，這事情牽涉對象主要是醫生和教師，一旦實施起來，他們的既得利益將會直接麵臨重大衝擊。醫院以藥養醫，醫生靠處方吃藥品回扣，這已經形成一個牢不可破的灰色利益鏈，全民免費醫療後，如果不打破這個利益鏈，勢必造成醫療費用瘋長，形成更加嚴重的醫療腐敗，政府將不堪重負，而如果動手打破，必然會傷及他們的既得利益，人才的大量流失就將成為必然，這樣好事就會成為壞事；教師的問題也是一樣，據我了解，財政發給小學、初中老師的工資也就是每月兩到三千，而我們紅州一般學校的教師，實際收入都在五千左右，部分好學校更高，這些都是學校以補課費、培訓費等各種名目從學生身上收取，再以補貼、福利形式給予教師；而好學校更大的收入，是利用相對優質的教育資源，以計劃外招生為手段，大量收取所謂的建校費。就我所知，一中初中部去年正常搖號招生是四百人左右，而實際招生卻是八百多人，保守估計單是從這部分超編的學生身上，就可以收取上千萬的建校費。如此巨大的利益，牽扯到整個教育係統的上上下下，一旦動了真格，必起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