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戎崎收藏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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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下二樓的窗簷固然辛苦.不過要從二樓的窗簷爬回屋頂更是難上加難。畢竟我們手上隻有一條塑膠繩。想靠那種東西.攀爬垂直牆麵根本不可能。結果,在司把梯子找來之前.我就獨自被留在二樓窗簷上將近三十分鍾。在那段時間裏,雨水持續灑落,氣溫持續下降.淋成落湯雞的我隻能不由自主地直發顫。
唉。看來又要感冒了。
好不容易等司找到梯子回到屋頂,而我終於能回到病房時,渾身都已經凍成了一根冰棍。光站著.身體便抖個不停,頻頻碰撞的上下排牙齒更是發出“喀切喀切”聲。我趕忙鑽進被窩.將空調設定至最高溫度。即便如此。我的身體還是完全沒辦法回睡.骨子裏仿佛已經完全結冰。
隔天.來幫我量體溫的亞希子小姐高聲叫道:
“咦~!”
死盯著溫度計的亞希子小姐.雙眼瞪得老大。
“怎麼會這麼高啊!?”
“幾度 ?”
我以粗嘎的聲音問。
“三十九度。”
“那、那麼高呀……”
“再量一次。”
亞希子小姐說.但是結果還是一樣。
情況還真糟糕。
總之。先打點滴再說。
一瓶點滴打下來.要一個鍾頭。
一瓶打完.又吊了一瓶。
這瓶又得花上一個鍾頭。
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再用什麼“必殺兩倍速”。後來我終於沉沉人睡,各種千奇百怪的情景出現在夢中。在那因熱度而扭曲的夢境中,父親笑著出現.他揚聲哈哈大笑,一定是贏了那種賠率高達百倍的“萬馬票”了吧。
我在夢裏還被母親嘮叨了一頓,反正,這已是家常便飯了。司也出現了。化身為“超強機器”的司.上半身赤裸,下半身穿著黑色緊身褲.莫名其妙地在和豬木對戰。
“嗚啦一!。
豬木大吼.使勁渾身力氣一拳揮中司。
完全被打趴的司劄擂台軟墊上一起身,說時遲那時快,使出一招雙腳纏繞對手身軀、本身像電話轉盤般扭轉的“電話轉盤固”的變形版本。
豬木大叫:
“嗚哇哇哇哇哇一!”
他接著又大叫:
“嗚哇哇哇哇哇一!”
此時,才一溜煙地逃開對手攻勢。
氣得滿臉通紅的豬木,迅速跑向擂台繩圈。他以背部撞向繩曙,利用繩圈的反作用力,進一步加速!不知在哪觀戰的我大叫:
“糟了!司!是‘金臂勾’呀!”
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司,胸口隨即遭到金臂勾的攻擊。
司被撞飛出去!
豬木高聲嘶吼!
豬木臉上顯露勝券在握的表情,視在軟墊上掙紮爬行的司。唉,就這麼完了嗎?司,你已經不行了嗎?站不起來了嗎?我絕望地望著司。感覺似乎失去了一切。但是,司的手此時抽動了一下——
察覺到異狀的豬木眉頭深鎖
“司啊啊啊啊~~!”
我起身大吼:
“衝啊啊啊啊~~!”
我不自覺地雙手握拳。
仿佛為了回應我的聲音一般,司迅速撐起身子,同時攥住豬木雙腳。緊接著,使出一招“超強機器”的必殺技——“魔神風車固定”!豬木的臉龐因痛苦而扭曲!雖然他拚命想逃脫,雙肩卻被司龐大的雙手緊緊扣住,動彈不得。
我持續大吼:
“司啊啊啊~~!幹掉他呀呀呀~~”
周圍許多觀眾都站了起來,害我看不見擂台。我蹦蹦跳跳地想盡可能看到擂台上的情況,但是所有一切卻逐漸被黑暗包圍,意識也越來越朦朧、扭曲、消失,接著又重生——最後終於轉換到了另一個夢境。
是裏香。
在我的病房中。
沒錯——
是這樣的夢境。
我緊緊地直瞅著裏香的瞼龐。反正是作夢,不好好看得夠不就虧大了。畢竟,裏香很討厭被人家直勾勾地盯著看,隻要凝望個五秒,肯定會有什麼東西飛過來。一張
臉長得那麼可愛,本來就應該讓人家好好欣賞欣賞的嘛,裏香這個小氣鬼。夢中的裏香,果然隻有在作夢時才會這樣.完全沒有生氣。
她也一樣持續凝視著我。
(啐,好可愛呀 )
怎麼會有人長得這麼可愛呀?長度過腰的黑發,像浸過水般閃耀著光澤。那頭毫無毛燥卷翹的長發,風一吹,便輕盈擺動。我雖然很想仔細地好好摸摸看,卻苦無
機會。唉,之前在炮台山有摸過她的頭發嗎,那時候,各種情感充塞心胸,根本沒有閑工夫去品味她那一頭秀發的觸感。裏香的肌膚猶如陶器般潔白光滑。畢竟,裏
香幾乎不曾路出醫院一步。她已經持續好多好多年都住在醫院裏。有一次我聽到護土小姐讚美裏香的皮膚.說什麼“真是令人羨慕呀”裏香當時仿佛很為難地笑了
笑。我很明白她的心情,因為,裏香甚至沒辦法曬黑呀,她連這麼理所當然的機會都被剝奪了。每每看著裏香,我就感到有些悲傷。
因為此時更能深深體會到,孕育出此等美貌的是什麼樣的命運。
喂,裏香,我說:
“我們找個時間,去遠一點的地方…對了,到海邊去吧。等你手術完,恢複健康以後.我們就一起帶個便當,到鳥羽(注:位於日本誌摩半島東北部,以水產及珍珠
聞名)那去啊。那附近特別漂亮喔。聽說還被製定為國家公園呢。透明到不行的波浪啊,會‘唰~唰~唰~’地湧過來耶。電視不是也播過衝繩那邊的海嗎?雖然沒
辦法跑那麼遠去,不過真的是很漂亮喔。你有沒有去過海邊呀?”
“沒有啊。”
裏香回答。
唉,這夢還真是逼真呀。
怎麼還會回答得這麼有條理。
我順勢繼續說:
“那我帶你去啊。就像那時候去炮台山一樣。對了,不去鳥羽,去南島町也不錯喲。我叔叔就住在南島町。他是個漁夫,拜托他的話,搞不好還會讓我們搭船呢。他
以前就有讓我坐過一次喔。隻要一到海上,就什麼都沒有囉。大海和天空沒完沒了地一直一直延伸著,看著看著,就會慢慢搞不清楚大海和天空的界線了。然後啊,
就會覺得實在好寂寞喔,唉,因為想到在這麼廣大的世界裏,就自己一個人孤伶伶地活著,自己實在是好渺小喔。然後啊……”
突然之間,我感到呼吸困難。
胸口深處開始噴出氣體,我接著咳嗽不止,停不下來。難以呼吸的我,整個人弓了起來。
裏香挨過來,輕撫我的背部。
“裕一,你不要緊吧?”
“啊,嗯。”
隻要你能對我這麼溫柔,我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要緊。話說回來,怎麼會有這種美夢呀……
我開始害怕醒來了。
當我一止住咳嗽,裏香就在我床邊坐下。
“好熱耶。”
她說著將手放在我的額頭上。
接著,就這樣輕撫我的頭。
害怕醒來的我不再開口說話,隻管凝視裏香的臉龐。裏香的表情好溫柔。她那雙眼睛有些濕濡,嘴角浮現笑意。光是望著裏香這樣的臉龐.就莫名其妙地好想哭。
“喂,裕一。”
裏香對我說:
“你為什麼要去幫我撿書呢?”
啊?
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
啊.對了…
因為作夢嘛,沒道理才合平常理嘛。
“很久很久以前啊,我有一台黃色的模型車。”
“模型車?然後呢?”
“那時侯,流行過一種很怪的遊戲。我們都叫它‘藏東西遊戲’。一開始.要先把自己的寶物藏起米。藏在樹叢裏啦、天花板上啦、或是橋上欄杆旁邊,反正哪兒都行。然後呢,藏完以後,就開始去找別人的東西。也就是說,用自己的寶物玩‘躲貓貓’。這樣,你知道意思嗎’“
裏香點點頭。
“如果藏得好,當然就可以保有自己的東西。可是如果被發現的話,就得讓給發現的那個人了。那些再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寶貝.所以大家藏的時候都很拚命。像山西他呀,真的很厲害喔。不不不,不是普通的那種厲害’是笨得很厲害喔。他把親戚送他的進口夏威夷豆巧克力,藏在熱水瓶裏。那時侯,那種東西還很稀奇唷,不像現在到處都在賣就是了。然後啊,山西那家夥當時好像藏得手忙腳亂的,根本沒發現熱水瓶裏還剩下一點熱水。”
“啊,那不就溶掉了嗎?”
我“噗嗤”笑出聲,同時點頭。
“對啊。遊戲結束後,東西都沒被發現的山西,得意洋洋地打開熱水瓶,卻看到剛出爐的巧克力口味熱水。山西一臉要哭要哭的,隻能啃著剩下的堅果,邊還嘴硬說
‘啊啊,好好吃、好好吃喔’。他那張臉讓人覺得既可悲又可笑。所有人雖然當場大聲笑個沒完,可是事後單獨一個人的時候,就有股說不上來的悲傷惆帳,讓人很
受不了。我現在都還記得山西說‘好好吃、好好吃喔’那時候的瞼呢。”
你從那時候就是個笨蛋了呢,山西。
“那,裕一你藏了什麼呢?”
“就是我剛剛說的那台黃色的模型車呀。”
“後來被找到了嗎?”
我搖搖頭說:
“沒人找得到。”
“那就沒被拿走囉。”
我又搖搖頭。
“是怎麼回事?”
裏香納悶著。
“就是困為藏得太好了,最後連我自己都找不到了如果馬上就從藏的地方找出來倒還好,可是後來因為玩別的遊戲玩瘋了,就讓它暫時待在原位……後來,也就忘記
藏在哪兒了。我事後雖然拚命找了又找,可是不管怎麼找,就是找不到。找到太陽都下山了,隔天再找,然後隔天又找,最後還是找不到。”
那是父親買給我的少數玩具之一。有別於前不久才剛換車型的那種,是舊款的福斯金龜車。我想起那圓滑的車頂,感覺很廉價的外漆。當那台小小的金龜車,出現在父親龐大的掌心中時,我大吃一驚,雙眼直發亮。父親笑著說。你看,很酷吧。什麼時侯,我們一起來坐坐這種車吧。
模型車就那樣不見了,父親的願望就那樣永遠沒能實現,僅剩下那段記憶留存於我心底。
簡直就像某種傷痕似的。
“我當時真的好難過。現在回想起來,也都覺得難過耶。所以,我才想幫你把書撿回來,那是你爸給你的書吧,如果全淋濕的話,你一定會很難過的。可是,不知道
為什麼。我好不容易撿到啦,可是掉在那的書卻變成不是你的那一本。啊,搞不好那也是夢呢,對了.這樣就沒錯啦,和現在一樣都是夢呀.這樣就沒錯啦…”
意識逐漸模糊。
就算是在夢境中,說太多話也很累人的。世界變得越來越稀薄模糊。裏香可愛的臉龐也越來越稀薄模糊。
喂,裏香——
我用已然不成調的聲音說。
你的臉看起來為什麼要哭要哭的呢?
“你好好休息吧。”
裏香頂著張窪然欲泣的臉龐.以特別溫柔的聲音說:
“謝謝你,裕一。”
啊啊,怎麼會有這種美夢呢。
太棒了。
如果是這種夢的話。我永遠都想要待在夢裏呢……
我這麼想著,閉上了雙眼。
之後也夢見各種夢。
真是的,發燒那家夥還真讓人受不了,隨隨便便把沉睡於人心中的各種思緒和記憶硬是給慢慢拖了出來。
而且和現實完全不符合這一點,更讓人受不了。
“殺呀~!殺呀~!”
父親揮舞著卷成筒狀的手冊.大吼大叫:
“裕~—~!幹掉前麵的馬,反敗為勝呀……!”
我受到那聲音的激勵,拚命在跑道上往前衝。前麵是二班那家夥,當我緩緩接近他背部時,雙腿更為使勁,不停地踢著腳下的跑道。直到肺部一片炙熱.我仍舊腳不停歇地努力向前跑。
然後,就在距離終點不遠處,我和二班那家夥並駕齊驅。
隻差那麼一點點。
我最後僅靠著挺得比別人高的胸膛,先馳得點。
父親發狂似地大叫:
“嗚喔喔喔喔喔~~!成功啦啊啊啊啊~~!萬馬票呀~~!”
我揮舞第一名的旗幟,得意洋洋地笑著。
我對著父親。誇張地猛揮手。
“乖、乖。”
我邊說,邊輕撫小貓咪的頭。
“多吃一點喔。”
那是住在校園後麵的小貓咪。
因為是野貓,所以很容易和人親近,不過很膽小,一聽到什麼巨大聲響,就會全身顫抖個不停。
“喵嗚”,它撒嬌似地對我叫。
小貓咪有個名字叫“咕嚕嚕”。是三班那些女生取的。可是,三班的女生沒多久就對小貓咪膩了,才一個禮拜就把什麼咕嚕嚕忘得一幹二淨。
之後,就隻剩工友伯伯會拿東西去喂咕嚕嚕。
一直餓肚子的咕嚕嚕.隻要一看見食物,不管對方是誰都會立刻挨過去。而且它孤伶伶地獨自生話,表情看來總是可憐兮兮的。
看著那樣的咕嚕嚕,我也難過了起來。
因為,簡直像在看著自己一樣。
我當然有家人,也有朋友。不像咕嚕嘻一樣會餓肚子,也不會感到寂寞。
可是咕嘈嚕所懷的不安與悲戚。畢竟也存在我心底一隅。
我有時也會身陷其中無法自拔。
我不是因為可愛,才想管咕嚕嚕的。是因為覺得真的好可憐好悲哀,才會把剩下的早餐吃剩的火腿啦、烤魚啦——有一頓沒一頓地送去給它。
“唉,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呢。”
工友伯伯在咕嘈嚕死掉後.這麼對我說。
“那隻小貓太虛弱了,本來就設辦法幸存的。”
我能夠幸存嗎,
還有……裏香呢?
當我終於退燒能下床走動時,便舉步邁向東樓。我經由通往東樓那條再熟悉不過的連接走廊,穿過對麵那條靜得過份的走道,緩緩走向裏香從盡頭數來的第二間病房。我原本想慢慢走,可是不到五分鍾就到了。唉,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呀,畢竟,這是間小醫院嘛。
二二五號房。
秋庭裏香。
我有好一會兒.就這麼呆望寫著這些字的塑膠門牌。裏香就在門的那一頭。今天同樣也躺在病床上。
夢中情景浮現腦海。
“你好好休息吧。”
輕撫我頭部的那隻手傳來暖意。
“謝謝你,裕一。”
整張臉瞬間熱了起來。
就算是夢……其實說是願望比較貼切…也還真是個荒謬絕倫的夢呢。裏香根本就不可能對我這麼溫柔的嘛。
她可是害五個護士小姐掉眼淚的裏香喔。
她可是連亞希於小姐都覺得棘手的裏香喔。
躁熱的臉龐突然又冷卻了下來。算了,今天先打道回府吧。身體狀況也不太好,如果今天又碰到什麼恐怖的悲劇,又要發燒了。對、對了,像日本以前的軍隊不是也不講“撤退”嗎?沒、沒錯,是“回前進”,“迂回前進”。
正當我才改變身體方向,準備打退堂鼓時。
“你在做什麼?”
門扉猛然打開,我聽到這樣的聲音。
唉喲,真不想轉向後頭去呀……
當然,我也不能像這樣一直背對著人家,否則她說不定就會從背後一腳踹過來,於是我慌慌張張轉過身去。
我勉強擠出笑容說:
“哈、哈囉,裏香。”
裏香就在眼前。
廢話。
她那張可愛的臉龐,直盯著我。
“你剛剛在人家病房門口做什麼呀?”
真受不了耶,裏香說:
“簡直和變態沒兩樣。”
我雙眼瞪得老大。
奇怪,怎麼回事?
現在是什麼情況?
有種非常強烈的不協調感。平常時的裏香呢,整個人簡直就像是岩漿做成的。隻要一碰就會被燙傷,隻要稍一接近就讓人覺得害怕。那張漂亮的臉蛋光是沉默不語,便會散發出壓倒性的氣勢。更何況是她一真正發怒,那可真的是誰都拿她沒輒。
但是!
如今,眼前的這個裏香,表情卻格外溫柔。
“對、對不起。”
我如墜五裏霧中,總之先道歉再說。
裏香瞥向自己的病房。
“好了,進來吧。”
“啊,喔。”
“今天很冷喔。”
裏香說著,一邊坐回自己床上。
我真的已經好久沒踏進過裏香的病房,不知所措的我暫時呆站在門口附近,一邊張大眼睛四處張望。
以女生的病房而言,這裏還真是冷清呀。
沒半個洋娃娃之類的東西。
也沒有絨毛玩具之類的東西。
看來仿佛是個短期住院的病房。暫時住院,立刻離開的那種感覺。
連我的病房,都放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怎麼啦,裕一?”
“啊,不是,沒有啦。”
我慌忙在床邊的圓凳坐下。
“你病房裏的東西這麼少喔。”
“嗯,稍微處理掉了一些”。
“處理?”
“算是某種轉換心情的儀式吧。”
裏香格外漫不經心地說,同時輕輕丟了什麼過來。
“哇,什麼啊?”
接在手裏的是,橘子。
“沒想到那還蠻好吃的唷,要不要吃?”
“唔,嗯。”
“那就給我啊。”
裏香微笑,接著伸出雙手。這次換我輕輕把橘子丟向裏香。裏香一接過橘子,便得意洋洋地笑了。
“你怎麼那麼得意呀?”
“因為我接得很準呀。”
“接不到才奇怪哩。”
我一副受不了的樣子。
“這麼近。”
“哎唷,裕一真沒意思耶。你就稱讚我一句‘接得好’會怎麼樣啊?”
“切。”
“哼。”
裏香說著,開始以纖細的手指剝橘皮。皮好像很硬,她似乎很努力地用盡吃奶的力氣,那樣子像個孩子似的。她的臉龐微紅,午後的陽光斜射進來,長睫毛的朦朧影子就落在麵頰上。長期生活在醫院中的裏香,肌膚猶如牛奶般潔白,那也讓我感到有悲哀。
無論如何,我都想守護著裏想。
我這麼想。
當然,以我的能力或許什麼都做不到。就像去炮台山那次一樣,隻會把事情搞得一塌糊塗吧。即便如此,我仍然想待在裏香身旁。仍然想為她做什麼。
喂,裏香。
我最寶貝的就是你喔。
比這個世界,比我自己都還要寶貝喔。
當然,我沒把這話說出口。隻是在心底仿佛念咒一般地複誦罷了。沒錯,還是不說的好。像這種事,還是比較適合悄悄埋藏在心底深處。
況且,這種肉麻話,我哪有臉說出口啊。
“不要緊,我都已經知道了。”
裏香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讓我嚇了一大跳。
難不成,剛剛的心裏話都被我一五一十地嘰哩咕嚕全念了出來?
正當我惶惶不安時,裏香繼續說:
“我馬上就明白了,那本書是裕一幫我撿回來的。”
“啊,嗯......”
我鬆了一大口氣。
太好了,她是說那個呀。
不對,等等。
就算說的是那個,聽起來也不太對呀。
“你說的書......”
“我早上醒來時,枕頭旁就放著那本書,讓我嚇了一大跳呢。我知道是有人幫我把書給撿回來了,還在納悶是誰呢。可是,除了裕一以外不可能有別人啦。所以,我就到你的病房去──”
裏香望著我的臉,隨即彷佛很不好意思似地避開視線。
“──去了以後,才發現裕一發燒躺在床上。你真是個笨蛋耶!雨下成那樣,居然還去幫我撿書,真是個笨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