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口難說(2 / 2)

“人總會變得。”我有些漫不經心。我並不想就改變這件事與任何人做過任何的描述。他們應該很難明白一個長期不能安然入睡要靠酒精麻痹的人麵對一場即將來臨的生死對決時該有多焦慮。

傾城今天出奇的倔強,原本從來不過問我生活的她竟揪住了這個問題不放。我有些煩躁,卻又不想衝她發火,隻好一口接一口不間斷的喝酒。

傾城放下了手中的筆,正視著我,灼熱的目光透過我刻意歪過的後腦勺烙在我臉上。從很久之前,傾城就加入了我為所有人寫傳的事業。最開始抗拒別人幫助的我輕易的接受了傾城對我的關心。這讓司馬他們一度嘲弄我的區別對待。不過,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似乎總是這樣。有人挖心掏肺呼天搶地也難以獲得一個一個人的善意,而有人隻一揮袖一皺眉就可以闖進一個人心裏不再離開。這真不公平,但我真的一點都不想拒絕這樣的公平。

也許我心裏其實一直在等待傾城開口。一直以來,從不跟任何人坦白的我也許有太多話要說。

我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喉嚨。傾城一動不動,依然正視著我。我喜歡這樣的傾城,一板一眼,每個動作每個眼神都不自覺地散發出安靜的氣息,像二月的春風拂麵,說不出得舒服。

我又喝了一口酒。

“我最近一直在做一個夢,夢裏有個背著一雙遮天翅膀的人向我伸出一隻手。他坐在一座特別高大的城樓上。”我力求用最簡潔的話語來向傾城描述這個夢,雖然我可以仔細的說出那座城樓上開了幾個垛口。

然而傾城並沒有開口,還是那樣認真看著我。灼熱的目光卻讓我不寒而栗,我細細回想剛才這段話裏的每一個字詞,確保自己並沒有發出任何怪異的聲音。

聲音。

“我最近一直在做一個夢,夢裏有個背著一雙遮天翅膀的人向我伸出一隻手。他坐在一座特別高大的城樓上。”我又重複了一遍我剛才的話。但毫無疑問,我隻是張開了嘴,做了一個欲言又止的標準動作。

我的聲音就那麼無端的消失在了人間。

原來有話說不出口是這樣一種感覺。

傾城看著我,沒有催促,也沒有不耐煩,安安靜靜,像無風時你在田野外遇見的一朵蒲公英。

“時機未到。”我鬼使神差地說了這樣一句。傾城也沒有不喜,大概確定關於這件事的討論就到此為止了,重新低下頭拿起筆繼續寫了起來。安靜的燭火照在傾城安靜的臉上,給了我一種熟悉的溫暖。正是這種溫暖支撐著我度過了一個漫長又洶湧的十年。

如果沒有傾城的話,我還會不會是現在的模樣?

我發了會呆兒,突然不想再喝酒,拿過桌上的硯台和墨錠,一圈又一圈地研磨起來。墨漸漸溶在淺淺的水裏。淡淡的香氣慢慢從淺淺的墨汁中溢出,繞在人的鼻尖。

如果沒有我的話,傾城現在又會在哪呢?

之後的一個時辰內,我和傾城沒說一句話,各自埋頭寫字。我偶爾抬頭歇歇眼睛看看傾城。傾城偶爾起身喝水順便躲開我的注視。休息的時候,傾城沒有和我說晚安。她總是這樣,連生氣都安靜的讓人心疼。

今晚的睡眠來的這般輕易,好似時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