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低俗化
通常所說的“低俗化”,指的是那些尚未達到淫穢色情等級,但又明顯帶有猥褻、不敬、髒話、有傷風化、庸俗無聊、有害青少年身心健康等下流內容,或者公然冒犯社會基本道德水準的節目。而從寬泛的意義上說,宣揚淫穢、色情、暴力的內容顯然屬於“低俗”的範疇,而且屬於更為嚴厲的監管和打擊對象。
娛樂當然包含通俗的一麵,但娛樂並不等同於通俗,更不意味著庸俗和低俗。然而,今日中國的電視娛樂節目中(娛樂化的新聞、社教節目也相去不遠),漫畫一般的情形簡直慘不忍睹:弱智、陳舊的綜藝遊戲,蒼白的語言與幼稚的行為,荒誕、無聊的內容構成,淺薄、嬉鬧的主持人加上粗蠢、痞俗的各類“明星”;另外,極力“性”趣化,一切瑣屑化,虛情假意、人人惡搞……在類似的場景中,電視娛樂全麵走向低俗化——形式低級、內容庸俗。
盡管娛樂節目似乎發展得很快,但是,可供觀眾選擇的好節目其實屈指可數,充斥熒屏的娛樂節目實際上大多乏善可陳:節奏拖遝沉悶、內容空洞無趣、主持幹癟蒼白……而且缺少層次,尤其缺少高端的娛樂節目。質言之,中國電視娛樂節目總體上仍然處於較為低級、粗糙的階段,“觀眾從來沒有享受到足夠多、足夠好的電視娛樂,媒體也根本沒有挖掘出娛樂節目的潛能,實現它豐富的文化功能”。作者並且認為:拙劣的娛樂節目不僅敗壞觀眾的胃口,並且誤導評論者得出“中國的娛樂節目已經窮途末路、電視娛樂時代即將終結”一類的結論,類似的結論顯然不符合市場化的電視文化生產、傳播和接受的現實(當前隻是處於“山重水複疑無路”的階段)。娛樂節目不“娛樂”,經常被貶斥為“愚樂”或者“誤樂”,成為我們的電視文化中一個突出的怪異景象。
娛樂節目低俗化還有一個重要的表現,常常被我們忽略,那就是:虛假化。虛假化的根源很淺顯,或者因為節目生產者水平低劣,或者缺乏起碼的職業道德。這些毛病在演播室節目中最常見,長期以來我們其實已經司空見慣了。例如,主持人拚命煽情,討取眼淚或者笑聲,強顏歡笑也行;例如,“現場導演”帶著幾個劇務或者“核心觀眾”領掌,鉚著勁哄抬氣氛;例如,事先安排好一批“話托兒”,群情踴躍地提問或者發言;例如“為了節目效果”,不惜“設計”競賽結果、製造戲劇化情境——當年美國的《64000美元問題》爆出的醜聞,就是眾所周知的事例。
洶湧而來的“愚樂”或者“誤樂”節目,製造出欣欣向榮的娛樂表象。然而,用理性的目光透視這一表象,卻不能不震驚和遺憾:中國電視在消解文化傳統、模仿西方文化的同時,正在解構民族文化的理性精神;不僅沒有承擔起當代社會主流文化建設的責任,反而因為自身的理性迷失,加速推動著大眾集體無意識心理的泛濫。
當前,幾乎所有的低俗化節目都打著一個共同的旗號:滿足觀眾的需求。換句話說,低俗的根子在於公眾的品味出了問題,製播者沒什麼責任。可以這樣看嗎?——當然不能,這是典型的強詞奪理。精神文化產品的生產不同於一般物質產品的生產。公眾當然擁有自由選擇收視——用遙控器投票的權力;但是,節目製播者必須肩負起引導和培養觀眾品味的職責,而不是一味地迎合公眾。多年以前,鍾惦棐先生曾經說過,“就曆史的每個階段而言,滿足觀眾的審美要求和認識觀眾的審美局限,永遠是一個藝術家保持清醒頭腦的計量器”,今天的“滿足”並不意味明天的“滿足”,更重要的是,“滿足觀眾”是電影的重要價值,但並不是唯一的價值。滿足與超越,構成了電影藝術發展的一種辯證法。這段話用在電視方麵同樣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