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對很多人來說都代表著希望。雖然刺鼻的雙氧水會讓你反感,雖然高額的費用會讓你畏懼,雖然有些庸醫會讓你害怕。但是當你走進這個滿是白色的大樓,仍然滿懷敬意。縱然一張張憔悴的臉上寫滿了窘迫,但他們依然微笑著、描畫著,亦或是期許著未曾到來的美好未來。
葉軒站在護士站前,雙腿因為焦急而不由自主的抖動著。滿是黑眼圈的護士不耐煩的翻著麵前的記錄:“你是不是說劉豔茹啊?4樓,405.”然後扭頭衝著不遠處喊道:“來啦,來啦,稍等一下。”
連道謝的話都沒說,葉軒就急匆匆的奔向4樓。在病房前,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輕輕的推開門,穿著病號服的劉豔茹臉色蒼白的靠在病床上:“小峰,怎麼這麼快……小軒?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剛剛到家。”葉軒擠出一絲微笑:“怎麼樣?媽,好點了嗎?”他坐在床前,撫摸著媽媽幹枯的雙手:“為什麼不讓哥哥想辦法通知我?”
劉豔茹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心理壓力很大,我不想讓你分神。你看,我這不沒什麼事嘛!不用擔心,你就好好上學就好。”
“我爸和我哥呢?”葉軒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爸一直在工地幹活。我住院時他來了,昨天才走的。你哥去打飯了。你吃飯了嗎?”
“我不餓!爸爸……幹活累嗎?”
劉豔茹微笑的看著葉軒:“還好吧。你爸就是一刀子嘴,豆腐心。他也是為了你們好,這不怕你錢不夠花,你走了不久他就去幹活了。現在我又住院了,他更著急掙錢了。你呢,也不要總是記恨你爸。”
“媽,其實……你們不用這麼辛苦的。”
“不辛苦點怎麼供你上學啊?以後還要上大學,還要工作和結婚,沒事的,你爸還能幹幾年,幫你攢點錢。”
“可是……”葉軒低著頭:“可是……”
“今天怎麼了?跟媽媽還吞吞吐吐的,你爸爸又不在,我不罵你,有什麼事情你就和媽媽說。”
“算了,我不說了。”
“這孩子,你是不是錢不夠了?一會兒讓你哥哥給你拿點,等回家我再還給你哥哥。”
“不是這個。”葉軒小聲的說著。
“還有什麼事情跟媽媽不能說啊?要不然你就和你哥哥說。”
“媽。”葉軒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劉豔茹:“我不想上學了,我去掙錢,養你們,不讓你們這麼辛苦。”
“你說什麼?”劉豔茹劇烈的咳嗽了幾聲,葉軒急忙起身拍了拍母親的後背,喂她喝點水:“小軒,你千萬不能退學,知道嗎?無論家裏有多難,這都不是你要考慮的事情,困難總會過去的。但是你現在不上大學了,將來又能有什麼出息呢?難道還想和你爸和你哥一樣?在這個窮山溝裏窩一輩子嗎?媽沒趕上好時候,可是你不一樣。小軒,你一定要聽媽媽話,好好上學,什麼都不要想,知道嗎?”
葉軒低著頭,淚水如開閘的洪水,翻滾著洶湧的流過臉頰:媽媽,我怎能和你說,我已經無書可讀!你眼中那個乖巧,懂事的兒子已經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閑散人員了。若淚水能洗刷我犯下的錯誤,我願哭瞎雙眼,隻求所有的過去能夠重新輪回。摧毀那些讓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罪惡。
瑟瑟的秋風正緩緩的驅趕著夏日的腳步,奈何貪玩的炎熱總是不忍離開。葉軒坐在椅子上,感覺被風吹過的細汗有些許的涼意,他還在不時的傳遞著退學的想法,但媽媽和哥哥的態度確是驚人的一致和堅決:無論如何都必須上學!華燈初上,葉軒和哥哥葉峰坐在醫院前的花壇邊沿上,聽著哥哥講家裏的事,父母的事。其實所有的這些葉軒心裏都知道,因為無力回報,所以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埋藏在心底,隻為有一天能讓母親看到寫著自己名字的大學通知書。
“給。”葉峰遞給弟弟一支煙。
“哥,我……”
“我知道你抽煙的,”葉峰笑著:“沒關係的,爸媽都沒看見。”葉峰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小軒,你也知道哥哥經曆了什麼,所以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聽哥哥的話,好好上學,拿著通知書回來見媽媽。家裏有我呢!”葉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回病房吧!跟媽媽聊聊天,明天就回學校吧。”葉軒抬頭看著哥哥消瘦的臉和淩亂的胡茬,突然有一種無能為力的心酸,隻能用力的點了點頭。
一切又回到了起點,葉軒很清楚自己隻能再次去求那個該死的禿頂,隻是希望能爭取到重新來過的機會。坐在返回春水鎮的客車上,滿眼的無措如同飛逝而過的景色,讓人理不出頭緒。無限蔓延的不安和煩躁讓葉軒坐立不安,無處安放的心靈一直在喊著:要結束這種無可奈何的生活。路過梨城縣,一個中年男人坐在了葉軒旁邊,幹練的寸頭,拎著一個有些破舊的公文包,穿著一件衣領已經有些發黃的白襯衫,其實這些本不能引起葉軒的注意,隻是這個男人一坐下就拿出一本高三的曆史教材不停的翻看著。刺眼的教科書讓葉軒忍不住的多看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