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新痕懸柳,淡彩穿花,依約破初暝。便有團圓意,深深拜,相逢誰在香徑?畫眉未穩,料素娥、猶帶離恨。最堪愛、一曲銀鉤小,寶奩掛秋冷。酒痕羅袖事何限?欲尋前跡,空惆悵成秋苑。自約賞花人,別後總風流雲散。
“主子。”含光一身黑色勁裝,穩穩跟在商一年身後。
“什麼事?”商一年問道,修長白皙的手指緊握著一把玉扇,青衫似竹,風度翩翩。
“含光今天聽聞了一件趣事,不知道主子想不想聽?”含光嘴角勾起一點,心裏卻風起雲湧。
“說。”商一年心不在焉地回答。
“含光聽說,昨天夜裏大將軍百裏嚴正的小女百裏疏桐回府了,不光是這樣,一起的還有禮部侍郎江青雲的大公子江水寒,丞相蘇子峰的次子蘇幕遮。”含光回答道,將“昨夜”兩字加重了語氣,嘴角勾起的角度更大了些。
“你是說那個自七歲開始就被百裏嚴正送給隱士慕容的三小姐?”商一年想起來,九年前大將軍府有件事情鬧得紛紛揚揚,大將軍百裏嚴正不知道為什麼和發妻陸沉雪將自己已經七歲的三女兒百裏疏桐送給一名名叫慕容的隱士撫養,一時之間,名動毓都。“你覺得,昨夜那位姑娘就是那位三小姐?”
“屬下覺得應該是,昨夜那位姑娘明顯著急趕路,而恰好這幾天,聽說大將軍夫人陸沉雪病重,臥床不起。況且,主子可記得那位姑娘如何稱呼那位紅衣公子?”含光默認。
“幕遮。有趣。”商一年拂袖轉身,原本帶著冷淡的俊顏著了點笑意,“大將軍千金回府,我這個永翟王也得送份禮慶賀一下。否則,於理不合啊,含光,你說是不是?”
“主子明智。”
往事莫沉吟,身閑時序好、且凳臨。舊遊無處不堪尋,無尋處、惟有少年心。
大將軍府,出雲閣。
貴氣逼人的纏枝牡丹紋銅鏡中,映著一張楚楚動人的嬌俏麵孔,姿色天然,占盡風流。
“二小姐,您真是天仙下凡,奴婢身為女子都看呆了。”見百裏娉婷梳好妝,她的貼身丫鬟素鏡巧嘴誇讚,眼睛裏滿是驚豔。
“跟了我這麼多年,還是嘴貧。”百裏娉婷口中佯裝責備,實際上卻是心花怒放。“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去看看三妹吧,她才剛到家,肯定有不習慣的地方。”
“是,二小姐。”素鏡乖巧點頭,伸手攙住百裏娉婷。
百裏娉婷把每一步都走得風姿錯約,如櫻薄唇上笑意嬈柔,心裏卻極度不舒坦。
百裏娉婷是百裏嚴正的小妾顧懷英所生,是庶出,自小就被身為百裏家嫡長女的大姐百裏華筠打壓排擠,因此即便百裏華筠的親妹妹百裏疏桐和她並無交集,百裏娉婷對於她仍然是一千個不待見。好不容易等百裏華筠進宮選秀被封了貴妃,爹爹百裏嚴正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不顧大娘陸沉雪的反對將百裏疏桐送給一位隱士撫養,她這位庶出的百裏家二小姐在百裏府中是要風得風要雨有雨,好不得意。可是昨天半夜三更的,她正睡得香,結果被素鏡匆忙搖醒說是“三小姐回府了”。於是被打擾了好夢的她心裏憋著一股惡氣衝到前堂,卻愕然發現自家三妹,那個自小調皮搗蛋得沒有女孩樣的野蠻丫頭,一張臉沉魚落雁,傾國傾城,和她百裏娉婷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嫉妒得她昨晚回去一夜未眠。
陽光溫和,躲開交錯橫生的枝椏,零零碎碎地落了一地。斑駁的光影之間,仿佛梨花如雪,滿地鋪砌。
“啊嚏——”凝神望著一枚柳絮落下,我屏住呼吸正要等它落到我的手心,誰知鼻子一癢,打出一個噴嚏,亂了氣流,柳絮立刻被風吹得不知所蹤。
“桐兒,你怎麼了?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著涼了?讓為娘看看。”麵前正閉目養神休息著的陸沉雪神色一緊,忙睜開眼拉住我的手關切地問,甚至尋思著要去請大夫。
“娘,桐兒沒事,隻是個噴嚏罷了,桐兒身體很好,沒有那麼嬌弱。”我反手握住她的手笑。哪個天殺的,在背後罵我。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唉,都怪你爹,當年不知道腦子裏壞了什麼東西,竟然把你送給一個鄉下老夫撫養,害得為娘九年都見不到你一麵,為娘日日夜夜想死你了……”陸沉雪說著說著,眼眶中又是淚光點點,當年為了百裏家的麵子,他們夫婦對外界說是兩人同意的,其實她這個做娘的心裏怨氣十足,“為娘、為娘——”
鄉下老夫?想起師父身形儒美俊逸恍若仙人,俊臉精致如玉刻,我心中暗笑,誰讓他偏偏要易容成一個猥瑣老頭,活該被看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