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寒假的調整,我狀態有所好轉。第二學期照例是上課,而且實驗的也開動了。初步的探索,需要投入大把的時間。我一下子變得忙碌起來,如何調節也跟不上顏的腳步。原來一直和她搭檔吃飯,漸漸地錯開去,該和同課題組一起,這裏麵也包括L。雖然這樣,我有時也和顏一起活動,因為有她在,我總是很開心。
六
餐桌上的我和顏總是有說有笑,吃得很慢很仔細,而且我們喜歡二樓餐廳臨窗的位置。因為從樓上俯視看到的自是一幅意想不到的圖畫:鳥兒們時而棲息在枝頭,時而嬉戲起舞,白色的身影與綠色的樹木相映成趣,絕對經典的視覺享受。而和自己組內的人吃飯,卻大不相同。我還是邊說話邊吃飯,但幾次下來發現,吃飯的最後,他們的飯盤淨了,我的卻剩不少。久而久之,我在餐桌上隻好改為沉默:專心於自己的飯盤。幸而脫離飯盤的我仍能脫口成章,甚至妙語連珠,如顏一般,逗得他們常常捧腹大笑。由於和L熟稔些,對於其他的人,我不能開罪,所以隻拿他來開涮。
剛開始,一向大度的L並不介意,爭辯幾句後便在一旁偷著樂。之後,他也不爭辯,光用眼睛瞟我,像是在說要用眼光殺死我。那是什麼樣的?北方人特有的濃密眉毛,像兩把匕首煞有介事地豎起,高聳的鼻子上架起一副眼鏡,厚厚的鏡片絲毫沒有擋住那雙特別有神的眼睛,眼珠一動不動,盯著人,與死神的眼睛無異。我的發言大概源於顏的感染,從開涮L起變得越來越有創意。有一次說完話,L照例用殺人的眼神瞄我。我也盯著他表示自己不怕。不知怎的,我突然覺得不自在起來。沒支撐多久,我臉一下子紅了,敗下陣去。L見我這般模樣,無比開心。他以後就用這招對付我。我毫不示弱,索性閉上眼,不理他。
以後的發展趨勢更為可怕,一直延伸到課堂上。上課時,我們都喜歡坐在後排,沒有座位時搶著坐,有座位時則為對方占座。上課坐在一塊時,我們不能說話,用手勢比劃,經常打將起來。最嚴重的一次,居然被講台上的老師當場點名,當時所有的學生齊刷刷地轉過頭來打量我倆。我們齊齊低下頭去。這是我有史以來上課最糗的一次。
不知道為什麼,我喜歡和L作對,看他生氣的樣子,我會非常的開心。L對付我的招式推陳出新,改用動手打我的頭,打人的架勢像是大人打自己小孩一樣。我中招後立即去報複。L一溜煙跑得老遠。有一回,我借用傘柄延長自己的臂膀,還未報複成功,不料被他抓住。我讓他放手,他反而叫我放開。我堅決不幹,爭吵之間,傘硬生生地被斷成兩截。我倆當時傻眼愣了,誰也不說話。從那之後,我有了一把新傘,L也不怎麼敢惹我。
七
春夏之交,過冬的鳥兒陸續地返回到校園,其中一種身著白色羽毛的鳥也許以為自個兒模樣不賴,不管白天還是黑夜,肆無忌憚地吟唱著。但大自然的語言與人類相比仍存在較大的差異,該鳥叫聲不敢恭維,像鴨叫,又像是驢叫,又像……再說下去便淪為四不像的聲音,但確實地,校園裏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也許受以上的影響,L突然變得特別不正常,幾乎每時每刻笑臉迎人,甚至在做實驗時還哼起小曲來。我有時逗他,他居然也不生氣,問他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笑笑沒有回答,一幅神秘兮兮的樣子。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真正的原因還是浮出水麵:L的女朋友月末會從遙遠的北方來看他。隻聽師姐她們說,L女朋友叫婷,學文科,也是北方的。L私藏著那麼個活寶,究竟什麼樣子?我心裏琢磨著,很期待有緣能見識下。找出原因,我和那兩個同屆女生經常逮這話題酸酸L,一會討論怎麼搞臭他,讓女朋友一氣之下再也搭理他,一會又商量管他女朋友叫“師嫂”,這個詞有一定的新意,表達完整的意思,但讀起來特別扭。此時的L緊鎖眉頭,攥緊拳頭,要找我們仨拚命。情急之下,我趕忙閃開。其餘兩女生中的一位特別厲害,先天的潛質加上進一步的開發,練就一身威風凜凜的領導風範,令L也對她敬畏幾分。當然,L不曾承認過。此刻她照樣未走,拋出一番話,L變得啞口無言,抱緊拳頭,卻一動不動。聰穎的她又下達一通篇的說辭,L無法下手,最後幹脆地低著頭,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身體兩側,活像個認錯的大小孩。又跑回來的我有幸看到這場景,吐舌頭扮鬼臉羞他。好在他沒看到,不然一定會沒完沒了。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婷來的日子終於來臨。“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們也特別高興。婷辛苦地穿越大半個國度來到這偏僻的學校,已令人感動,居然還帶來北方的特色麻花,而且是不同口味的。如此細心的女生,L導師的那份自然會考慮在內,我看見L拎著禮盒上他辦公室,那是精品中的精品。也許這份禮物有些輕,婷在的日子裏,導師頻頻傳喚L,而L一直忙於招呼婷,兩邊的奔波來回,他活像個跑腿的店小二。雖然如此,我看得出忙中的L精神滿滿,幸福萬分。關於婷其人,我們吃麻花後才見到的。其實婷早已到,隻是L藏著掖著不肯讓見,我們不停地催他直到他的耳根軟化,才得以湊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