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胡子,現出原形吧!(1 / 3)

我打了個大嗬欠。

如果被永井夕子看到的話,她八成又會說:“原來你是河馬的親戚啊”之類的話來諷刺我吧?

可是,就算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事組長,也會打嗬欠呀!並不是因為無聊得發慌才打嗬欠的,而是每天都為了工作、工作而睡眠不足呀!

不過,今天卻是個難得能忙裏偷閑的日子,因為我一整天都在等電話。當然手上有案子待辦,但是,我等的電話不來的話,我也無法采取任何行動。

“怎麼不快點跟我聯絡呢?”

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無所事事地往原田刑警的位子走去。可是原田卻整個身體像是要把桌子給遮蓋住似的,拚著老命似地在盯著什麼東西的樣子。說不定是在——雖然這麼說有些奇怪——譬如正在看可以作為物證的照片什麼的。所以帶著些許客氣的心理,站在原田那寬闊的背部後麵,輕輕地咳了一聲。

原田回頭一看是我,馬上睜大了眼睛。

“宇野前輩!”慌慷張張地將東西藏起來,“有,有什麼事?”

“喂,看你藏得這麼慌張,該不是黃色刊物之類的吧?”我暖味地笑著說,“你根本不用那麼緊張嘛!”

“不,絕不是!”原田一臉認真地說道,“我是絕對不會去看那種東西的!”

“那,是什麼?讓我看一下呀!”

“不,隻有這件東西絕不能讓宇野前輩看。”

“不能讓‘我’看?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宇野前輩,你就相信我,別再追究,就當沒這回事吧!我可真的是為了宇野前輩你喔,我想你不看會比較好,才這麼說的。”

真的不想讓別人看的話,他這些話可真是達到反效果。被他這麼一說,任何人不因此而更想看才怪。再說,原田也不是那種會故意說反話來激起對方好奇心、耍心機的男人。

一定是真心地“不想讓我看”吧!

“沒關係,你讓我看呀!”

“宇野前輩,如果你真的一定要看的話,你就先殺了我再——”

“神經病!又不是在演話劇!”我伸出手將原田藏起來的東西一把搶過來。“——什麼嘛,這不過是普通的周刊雜誌而己嘛!”

就是大家所謂的那種影劇雜誌,在我這種人的眼中來看,這種報導明星合合分分消息的東西,割底哪裏有趣?真是無法理解。

“這種東西怎麼會和我有關係呢?”

我一麵這麼說著,一麵望著那已翻開著的一頁。不知是不是為了填補內容不足的空白,偌大的標題斜斜地橫跨著兩頁,占據了整個版麵。

“影劇界藍胡子的第四任妻子?”“連續三位夫人均因交通事故死亡的大穀進二(36)有位女子大學生的女友!”“親密約會現場實況采訪!!”“‘我最親近的人’……”真是可笑,像個傻瓜似的。大體上,什麼大穀進二,根本連聽都沒聽過。不知是演員還是歌手,反正大概又是最近常常可以聽到的那種叫做“演藝人員”之類,意義不明的那種人吧?這種事到底和我有什麼牽扯呢?……

突然之間,我的眼光轉向那張特別快報的照片上。隻見一個穿著件令人厭惡的上衣,頭發故意弄得蓬鬆雜亂而且又骨瘦如柴的男人,和一個年輕的女孩手挽著手……

我呆呆地注視著那張照片上的女孩子許久。——是永井夕子。

“宇野前輩,你還好吧?”

原田悄悄地將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用那種聽了令人很不舒服的聲音問道。雖然他產來是想安慰我,可是他的聲音在我的耳朵裏,就像是一隻怪獸對著即將入口的獵物說道:你就乖乖地等著讓我吃掉吧!

“啊,我當然沒事。”

“您的心情我了解。”

原田似乎總是在該了解的時候特別笨,可是卻又在不必了解的地方觀察入微。

“你說那個女孩是夕子嗎?那隻不過是個和她麵貌相似的陌生人罷了。像這種這麼模糊的照片——”

“可是,上麵寫了名字。”

“嗯?”

一看內容,原來上麵還寫著,“成為問題焦點的女性是T大四年級的學生永井夕子……”

“這,縱使是夕子,她有時也會想和不同的對象交往看看嘛!”

“可是,聽說他們已經論及婚嫁了呀。”

“這種馬路消息能信嗎?”

我回到座位上,把雙腳往桌子上一放。雖然我盡力假裝平靜,可是內心卻無法平息。不管怎麼說,夕子才二十二歲,而我卻是個即將迫近四十大關,頭腦不再那麼清晰的中年男人,

如果真變成這樣的話,我也隻有幹脆地引身而退了,我自言自語地說著。可是,按常理來推斷,夕子真會去愛上那種輕薄的花花公子嗎?

電話聲響起。——工作,工作。

“喂,我是宇野。”

“呃!真是稀奇,這麼認真地在工作呀?”

“是你啊……我、我……現在在等個工作上的電話。”

是夕子。電話還真是來得正是時候。

“哎喲,真冷淡呀。——啊,你是不是看過了,是吧?”

“什、什麼看過了?”

“你別騙我了,我可是把你看透了。你一定是看了周刊雜誌,現在啊,你的腦袋都快氣脹了!”

“說的什麼話,我怎麼會——”

“就是為了這件事,我有話要跟你說。今晚九點,我在N飯店的酒吧等你哦。”

“今晚我有工作——喂,喂?”

電話已經切斷了。夕子還是老樣子。可是,到底是什麼事?如果是分手的事的話,約在酒吧,剛好可以喝悶酒喝個痛快。

“什麼,殺人魔?”

我禁不住提高了聲音。

“噓!”

夕子責備似地噓了我一聲,然後看了看周圈。飯店的酒吧現在沒什麼生意,在我們的旁邊也沒看到其他的客人。

“你真是討厭喲。虧你還是搜查一課的刑事組長,怎麼發出那麼大的聲音!”

夕子瞪了我一眼。

“對不起,對不起。可是,突然聽到那種事,誰都會吃驚的呀!”

夕子穿著一身性感的深藍色連身洋裝,一口氣將酒杯裏的雞尾酒傾倒入口。

“這麼說來——”我壓低聲音說道,“你認為那個叫大穀進二的家夥殺了某些人,是嗎?”

“你看過那篇報導了吧?所以,當個刑警如果還不能馬上會意過來的話……”

說得我為之語塞,停了一下才說道。

“我光看到你的那張照片,報導的內容根本就沒進到腦袋裏去。”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是可以理解的。”

夕子微微一笑。

“大穀進二呀,是個稍早時候演俊男角色的演員。不過卻沒有走紅,現在在電視愛情劇裏專演一些令人僧惡的角色。”夕子又叫了杯雞尾酒之後,繼續說明道,“不過,他的綽號叫‘藍胡子’,你知道吧?那個把太太一個個地殺死——”

“拜托啊,至少‘藍胡子’,這個名字,我是知道的呀!”

我杷雙手交叉起來。

“你別那麼盛氣淩人好不好。——和大穀結婚的女性,三人都因交通事故死亡。”

“哦——。都是有錢人的女兒還是什麼的?”

“不是。那種家世的人怎麼可能會允許女兒和演員結婚呢?”

“那麼,是殺了人之後,可以得到些什麼——原來如此,是保險金,是吧?”我點了點頭,說道。

“對。三個人都買了人壽保險,而且受益人都是大穀。”

“可是這就奇怪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如果有那麼奇怪的事,我應該會有所耳聞才對。而且,保險公司也不會那麼容易就付了賠償金才對呀!”

“他的保險金並沒有多到令人懷疑的程度。這就是他頭腦好的地方。而且,當時都應該經過調查才對,可是每一次都是交通事故。”

“——那麼,你是對這種結論不滿意?”

“對。——你看看這個。”

夕子從皮包裏拿出記事本翻開來遞給我。上麵寫著三個女性的名字。“安藤(本姓)紀子,二十五歲,結婚後三年。本田由美江,二十四歲,結婚後一年半。森奈美子,二十三歲,結婚後九個月。”

“有何指教之處,請說。”夕子說道。

“被害人的年齡依序年輕一歲。還有,從結婚到死亡的期間愈來愈短。”

“對。——那又代表著什麼?限你以四百字之內的話回答我的問題。”

“拜托,你算了吧,又不是考試。”我皺了皺眉。

“啊,對不起,該不是讓你想起了你一直都是零分的吧?”

“喂!——這,總而言之,最初的那一件可能是真的交通事故,這一點是可以推測的。如果想殺她的話,三年也太長了。是結了婚之後才萌生殺意的呢,還是真的是事故呢?後麵這兩件就有些可疑了。因為領了最初的賠償金嚐到了甜頭之後,才以保險金為目的而結婚,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所以,問題是下一個被害者呀。”夕子這麼說道,用手支撐著臉頰,“按二十五歲、二十四歲、二十三歲的順序,所以下一個是……”

“二十二歲是嗎?你為了這個理由,就跑去接近這個男人嗎?”

“不是啦。”夕子變得一臉正經地說道,“那個變成第三位犧牲者的森奈美子是我大學的學姊啦。”

“向敵人複仇啊?你還是那樣喜歡做些引起騷動的事嘛。”

“咦,可是,警察又能為我們做些什麼呢?”

被她這麼一說,我還真是理虧。可是,我又不能因為這樣就眼睜睜地看著夕子一步步地走向那種人的陷阱裏而不管她。

“可是那……你說,你接近那家夥到底想幹什麼?就等著被殺嗎?”

“那件事,如果不和他結婚不就不會發生了嗎?我再怎麼笨,也不會笨到那種程度的。”

“喔,是這樣子啊。”

我慌忙地將手指用力一握。

“停止!我絕不允許!”

“別擔心。現階段,我隻允許他親我而己。”

“你說什麼?你已經讓他——”

“可是,總得讓他嚐點甜頭啊!這都是為了調查嘛。你少吃醋了,別跟個小孩子一樣嘛。”

“真是抱歉了。反正我有的是中年人的偏見。”

夕子有些忍不住,噗哧地笑了出來:

“真可愛,我就喜歡你這一點。——所以呀,我今天不是和你約在飯店見麵嗎?”

我的心撲通地跳了一下,看了看夕子。

“我訂了房間。反正好久沒在一起了,今天就住一宿再走吧!”

說完了還輕輕地送了個秋波,像是在年輕的活力與成熟的嫵媚間保恃了最上乘的平衡之美……。我真是徹徹底底地服了她。

“那,我們趕快——”

“別急,再慢慢喝嘛。”說完之後,夕子突然往酒吧的入口處看一下,“你先換一下位子。”

“什麼?”

“快點!拿著杯子到別桌去!”

似乎是看到一個被發現了就不妙的人進來。我拿起杯子,盡量不引人注目地快速移往另一張桌子。

然後裝著若無其事地看了看入口處。有個年輕的女人正往酒吧裏張望著。眼光停在夕子身上後,盛氣淩人地朝夕子的桌子走過來。

高挑、靈活而修長的女性,穿著件像是能完全合適地貼在腿上的長褲。雖然是個美人胚子,不過臉型上看就讓人覺得似乎是十分好強。大概和夕子差不多年齡吧。

“喂,你!”那個女人一臉挑釁地對夕子說道,“有個叫永井夕子的,就是你嗎?”

“嗯,是啊。您是?”

看起來似乎和夕子是初次見麵。

“我啊,我是長山浩子。”

“找我有什麼事嗎?”

“叫你別再靠近他。”

“他,你指的是?”

“你少跟我裝蒜!”

突然大喊一聲,那個自稱是長山浩子的女人,用力在夕子的那張桌子上拍了下去。有幾個客人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看。——當然,夕子不是那種會被這麼點兒小事就嚇住了的人。

“你是指大穀先生的事嗎?小姐,你和他又是什麼關係呢?”

夕子問完後,長山浩子挺起胸說道,

“我啊,我是大穀進二的未婚妻!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波浪侵蝕著岩石,浪花被強勁的海風吹著都卷到崖上來。

大型的起重機,正從懸崖上將那隻長長的怪手伸往灰色的海中。已下到下麵的夥伴正搖著手。

我朝起重機的方向點了點頭,馬達開始發出聲響,起重機的手臂開始有些輕微地震動。

鋼絲繃緊,拂逆著馬達。而馬達發出吱吱的聲響,不管鋼絲的抵抗,開始將鋼絲卷起。

往下麵的海麵上看,不久,鋼絲已經從海裏將半毀的車體拉了上來。

起重機的怪手緩緩上升,同時鋼絲也被卷起,車體在半空中不停地旋轉著。等車子被吊到懸空之後,起重機的操作台開始轉動,車體漸漸地被吊到懸崖上來。

正當我站在稍遠的地方望著整個打撈過程時,聽到了車子停下來的聲音。回頭一看,夕子從許程車上走下來。

“你消息還真靈通嘛,能找到這裏。”我說道,“是原田那小子告訴你的,是吧?”

夕子沒回答我的問題,而看著車子一不,該說是曾經是車子的鐵片殘骸,在懸崖邊的路旁上靜靜地被放了下來。

“長山浩子小姐呢?”夕子問道。

“不知道。似乎是駕駛這輛車,可是……不查查看的話,不能確定。”

車子一被放下來,我就趕忙地走向前去看。車體似乎是由懸崖上垂直掉落而下,撞擊到下麵的岩石然後翻滾入海的樣子,前半部已經撞得稀爛。

“撞得真慘。”夕子說道。

“裏麵有屍體嗎?”

我伸頭過去望了望,搖搖頭。

“好像沒有。門是開著的,大概是被海浪衝走了吧?還是快點著手進行搜查吧!”

“終於還是產生了第四個犧牲者!”夕子看著車說道。

“運氣差一點的話,說不定變成這樣子的是你喲!”

“是啊,的確。”夕子點點頭,“不過,現在你們該也會有點行動了吧?”

“應該是吧。可是……有關長山浩子這件案子,卻和先前的不太一樣,不是嗎?”

“說的也是,她和大穀還沒結婚呢!”

“或是她已經投保了?我讓他們去查查看!”

距離那天在那個飯店看到長山浩子還不到一個禮拜。

“仍然是在接近大穀家的這個彎道上。”夕子說道。

“這麼說來,她應該是在前住大穀家途中嘍!”

“大概是吧!”夕子點點頭。

“而且事實上以前的那三位也都是在這個彎道緊急刹車過猛而翻落入海的。”

“三個都是?——三個都是在這裏發生事故死的嗎?”

“是啊。你不知道嗎?”

夕子以輕蔑的眼光看著我。

“嗯……”

我故意裝成毫不介意的樣子,站到路的轉角處看了看。由於這條路是沿著懸崖開的,的確是個相當危險的急轉彎。

“可是這也太奇怪了吧!這裏也還不至於是個會引起那麼多次事故的地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