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靉窘迫,偷偷地瞄了一眼站在下麵教禮,卻發現那方才還盛氣淩人的姑姑居然態度軟糯下來了,不禁竊喜,雞啄米似地對溫融點點頭,歡快地替他磨墨。
誰知那教禮姑姑卻不安分,過了一陣又沉聲道:“稟殿下,依奴婢看,世子妃殿下的身子已經調養得差不多了,奴婢想,是不是可以知會宮儀司,將剩下的禮儀行完,畢竟……禮未成世子妃便這樣在東宮住著,並不成體統……”
東陵靉聽見這話恨不得拿手下正在磨的硯台砸這個教禮姑姑一個大窟窿!什麼叫做調養好了!她才休息了兩天、兩天哎!這老家夥就是在公報私仇!公報私仇!
溫融停下筆來,看見臉氣得皺成一團的東陵靉,笑著握起她的手,低聲道:“她說的也有道理,你若身子真的好了,不如就將剩下的那些瑣碎的禮儀都行了吧,反正拖也是拖不過的……”
東陵靉皺眉想了一會兒,有些不滿地湊到溫融麵前低聲道:“可是、我也隻不過休息了兩天哎……還有……那些宮儀什麼的……會不會很麻煩很累啊……?”
溫融笑得更深——她的孩子氣,他在宗廟的第一夜便見識過了,那時隻覺荒唐可愛,現在卻更發覺,這是她身上獨一無二的一種魅力。他也湊到她麵前,小聲道:“你若一直這樣休息,母後便會一直找這些莫名其妙的書來給你抄,你豈不是更累……?”
“啊……”東陵靉似乎恍然大悟,“說得有道理!那還是早死早超生吧——剩下的都還有些什麼呀?”
“接下來還有天壇祈天拜祖、湲水祭神、別院淨身、王族設宴,最後待世子妃殿下受過親貴大臣朝拜之後,才能正式入住東宮——”教禮不待溫融回答,便搶先道。
東陵靉看著她繃著一張臉囉裏吧嗦地蹦出好多她壓根都不懂的詞,驚疑而求助地望向溫融,溫融卻隻是和煦地望著她笑,她表情越糾結,他似乎就越覺得好笑,末了竟然低頭寫字,不理她了。她嘰裏咕嚕自言自語了幾句,也就作罷,乖乖地又坐好,替他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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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三日,東陵靉簡直是豁出了生命才挺了過來,雖然總有溫融在他身邊幫扶她安慰她,可這遭罪的宮儀可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頭一日,祈天祭祖,她身上穿的衣服頭上戴的東西甚至超過了叩拜君上那日!一整天頂著那些東西下來,她覺得自己幾乎就要殘了,何況要步行千尺、三拜九叩!第二日,奠祭水神;誰說五月的日頭不毒人?!她被包裹在那樣厚重的宮服裏頭、天宮監又好像怕弄不死她一樣挑的是正午、五月的日頭對她而言還能是和煦的嗎?!她幾乎就要中暑而亡了!最令人無法容忍的是第三日,別院淨身!他不是都娶了她了嗎?還淨哪門子身啊?!一整日隻準進粥水,不準吃實物,沐浴、焚香、頌禱、到晚上了也不讓人清淨,竟然要睡在鋪滿榛子的床上,寓意堅貞不移!
三日折騰下來,東陵靉幾乎去了半條命。所以現在坐在溫融身邊,看著下麵宴飲歡樂的王族大臣們,她隻覺得前麵是一場夢。溫融見她一臉蒼白無力的樣子,心疼體恤她,卻又礙於君上與王後在,不敢放肆,隻是時刻不停地確認她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