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喔。」
坐在駕駛座開車的女子開口了。
「不過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是什麼可疑的人,不會謀害你的。那個茗荷雖然是怪人,但我很正常。」
我搖搖頭。
「啊,不要緊。我並不擔心。」
盡管嘴上這麼說,我內心多少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上車了。不過我並不是擔心會遇害。這名快要感冒、講話莫名直爽的女子應該可以信任,看起來也不像壞人。
問題是坐在副駕駛座的白實驗衣男子。這個人不知為何對我抱持著某種敵意。
他不時朝我投以極其厭惡的視線。
這名男子的眼鏡也跟女子的眼鏡一樣,都不是普通眼鏡。雖然顏色和款式不盡相同,但鏡片同樣微微運作,發出小小的驅動聲。不過我總覺得男子眼鏡的驅動聲特別大聲,而且還夾雜著些微的雜音。
就在我顧著注意這種事時——
「我的名字是誌村,這個男人是茗荷。」
女子突然自我介紹起來。
「總之暫時請你多多指教。」
「啊,好,彼此彼此。」
我發出了有點蠢的聲音。接著——
「……不過,真虧你們能認出我來耶?我們明明才錯身而過一次而已。」
自稱誌村的女子苦笑說:
「是啊。我們從你穿的製服找出你就讀的學校,然後等你走出學校,也算是費了番工夫吧?」
「請問……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千方百計地找到我?」
「我說。」
後照鏡裏,誌村小姐的眼神忽然嚴肅起來。
「這樣問聽起來或許很奇怪……不過希望你可以認真回答我。一星期前你注意到跟我走在一起的女孩子,還和她四目相接。沒錯吧?是這樣對吧?」
她這麼問我。
我盡管感到困惑,倒是相當輕易就點頭了。
「對……呃,你是指那個有著一頭銀色頭發的漂亮女生吧?」
隻見——
「果然……」
「!」
誌村小姐發出歎息。
隻見始終雙手環胸別過臉去的男子,也就是茗荷先生吃驚地動了一下。至於誌村小姐則是不斷地深呼吸,握著方向盤的手也動來動去,重新握了好幾次。她似乎費力、費勁地點頭要自己冷靜下來。
「太驚人了……我本來還以為不可能。」
她半茫然地這麼低聲說了。
誌村小姐這個樣子弄得我糊塗了起來了。
「咦?怎麼了嗎?有什麼問題嗎?」
茗荷先生也說:
「我嚇到了。想不通!真是想不通!怎麼可能!」
他的頭咚的一聲抵著玻璃窗,維持這個姿態思考。然後他突然挺起上半身,一本正經地轉過頭來問我:
「誒,你的頭該不會有什麼——」
誌村小姐馬上厲聲叱喝:
「茗荷!」
茗荷先生如夢初醒般麵向旁邊。這次換我忍不住提高音量問道:
「請、請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到底想說什麼?」
誌村小姐坦然道歉: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對你來說一定完全摸不著頭緒吧?……可是對不起,我現在沒辦法跟你詳細解釋,因為無論如何都不希望你產生先入為主的印象。」
「先入為主的印象……這話怎說?」
「我們希望你再去見那孩子一次。」
「那孩子……是指那個銀色頭發的女孩子嗎?」
「對。然後如果可以的話——」
她透過後照鏡瞥了我一眼。
「倘若情況許可,希望你跟那孩子聊聊,拜托你。」
之後,我被帶到了國中謝師宴時去過幾次的飯店。那在這條街算是相當高級的飯店。車開進停車場停好以後,我們來到挑高三層樓的寬敞大廳。我側眼看著兩個外國旅客在櫃台checkin,走進電梯。(校注:「挑高」是指相對於一般住宅,從地板到天花板的距離更長更高的戶型,為高級賓館或飯店大廳常用的建築結構。此處的「挑高三層樓」是指大廳的空間被分隔成了三層樓。)
上了十二樓,走廊盡頭的一二〇八號房就是我們的目的地。誌村小姐拿出卡片鑰匙開了鎖,一握住門把,突然就劈頭就對我說:
「那麼接下來你一個人進去吧,麻煩你了。」
這種說明簡直不清不楚。我皺起眉頭問:
「咦?我一個人?那孩子就在這裏麵嗎?」
至於茗荷先生則猛烈抗議:
「什麼?喂,誌村!未免太快了吧!首先應該要檢查這家夥有沒有什麼毛病才對!思想也要直接調查!最好關個三天左右!」
「啊~囉唆!說那麼多也無濟於事吧?要先讓他們見麵才知道。再說也有可能是搞錯了。總之先讓他們見麵,然後觀察反應,這樣不就好了!不是嗎?」
誌村小姐如是說。看來她的地位在茗荷先生之上。茗荷先生隨後嘀咕起來:
「什麼『這樣不就好了』……喂,既然這樣,至少用我的器材紀錄。我要這家夥的資料!」
他不甘示弱地反製。
「就說了那種事等一下再說。」
然後誌村小姐轉頭看我。
「拜托你。」
她雙手合十說:
「裏麵呢,設置了好幾台攝影機,我們會在隔壁房間監控。要是發生了什麼事,立刻出聲叫我們喔!」
她打了一個噴嚏以後繼續說:
「你放心。Yesterday也知道你要來……我想你也曉得,人家是女孩子,要對她溫柔和善一點喔?」
「溫柔?和善?那還用說!聽好!不是我誇張,這裏麵的可是人類至寶!」
茗荷先生硬擠進我跟誌村小姐之間,手搭著我的肩膀問:
「喂!你真的沒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吧?」
我仰著上半身,奮力搖頭。
「我看很難說喔?我問你,你喜歡大姊姊還是小妹妹?有沒有被人指責過你有某種扭曲的情結?」
誌村小姐當場敲了茗荷先生的頭,站到我麵前。
「說什麼傻話!來,總之先進去再說。」
她催促我。
「等、等等,誌村!我還有話要跟這家夥——」
但誌村小姐用肩膀頂開了不知道喊些什麼的茗荷先生,努著下巴對我示意。
「快去!」
我困惑了起來。但既然人都來了也沒辦法了。我稍微想了一下以後輕輕敲門,然後慢慢地打開門。
整個人迅速滑進門內。
「打擾了。」
飯店客房。
浴室前的走廊盡頭連著頗寬敞的寢室。
然後。
在前方——
是她。
那個少女就坐在那裏。
手放在大腿上。
我的心髒怦怦作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