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5章 第五章 羈絆(3 / 3)

「……」

她發覺我回來了,慌張似的拾起頭來——

「啊、春、春道哥哥!」

裝作若無其事地浮現笑容,拚命用手心擦拭臉頰周圍。

她剛剛哭過嗎?

「對、對不起,我打了一下瞌睡。」

不曾感受過被母親抱在懷裏的『安心』——

「你、你回來得真早!不用這麼急著回來也沒關係嘛?」

不知道人的溫暖——

「Live怎麼樣?有沒有跟戶荻小姐聊天?」

所以——

銀花她——

「何必這麼在意我嘛,我明明就沒事啊。」

才會這樣說謊。我咬住嘴唇,眼淚掉了下來。這不是我能控製的事,膝蓋自然彎曲跪了下來。

「春道哥哥?」

這個少女難道沒發覺嗎?

沒發覺自己在發抖。

沒發覺自己一臉隨時會哭出來的表情在發抖。

她會那麼珍惜有我『味道』的襯衫、會來學校接我,一定是因為她一個人不安得不能自拔。

可是——

「……春、道、哥哥?」

我說了:

「為什麼?」

「咦?」

銀花不安地反問,手縮在胸前。我再重複一次——流著淚問:

「為什麼?」

啊啊,我終於了解她的一切了。

「為什麼來這條街?」

「咦?」

「在這個季節。」

在這個下雪的季節。

「既然是來看櫻花勝地、既然是來了解母親的回憶、而且既然自己的知覺並沒有出問題的話——」

為什麼?

「挑這個季節來?」

「!」

銀花睜大了眼睛。我說:

「因為沒有時間了對吧?你或許已經等不到春天了……因為你早就知道這點,所以你……」

銀花畏懼地搖頭。她捂著嘴,不斷搖頭。但我要她正視,我要銀花勇於正視一切:

「等你看過一切,了解母親的回憶以後,你一定就打算——」

銀花抗拒著,隨時會尖叫。

但我還是要說:

「打算一個人消失對吧?不給誌村小姐他們添麻煩,一個人悄悄地,消失在這條街某個地方。」

「不——」

銀花才要開口,我就蓋過她的話:

「錯不了。」

因為我也一樣啊。

我邊笑——

邊哭著說出這句話,銀花頓時啞然失聲。

「不敢給周圍的人添麻煩,不知道可以這麼做的方法。因為,無論是痛苦、悲傷或哀號,統統都——」

我指著自己的胸口。

「一直往這裏放。」

銀花頓時僵如雪雕。我說出一切:

「銀花。我啊,看著父親在眼前自殺。從此以後,我每天晚上必定會做瘋狂的惡夢。每晚、每晚,不斷、不斷。可是——」

我邊哭邊笑著說:

「我不敢告訴任何人。我不知道說出來的方法,就連其實可以說出來都不知道。所以,一直孤單一個人——」

咬緊牙關活了過來。

「銀花,我啊。」

我百感交集地告訴她:

「跟你一樣啊。跟你一樣。」

銀花——我祈求著。

務必。

拜托你。

向我求助……

「跟你一樣都是孤零零的人喔。」

向我求救。

「我、我——」

需要我。

「不、不——」

「銀花。」

你很痛苦吧?

「我懂,如今我能懂了。誰也看不見自己的悲哀。」

你很難受吧?

「自己明天或許就會消失的恐懼。」

你很難過吧?

「必須一個人活下去的煎熬,逐漸失去一切的過程中的絕望。可是,你絕對不要再繼續放掉那些,像這樣漸漸變得看不見的重要事物,銀花。」

我擦掉眼淚誠心祈求。

拜托。

「我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看得見你的人。因此——」

請給我力量與你同在。

但願我的孤單能夠和這孩子的孤單合在一起,讓我們兩人彼此都不再孤單。

「就算全世界都看不見了,我也會一直和你在一起。」

銀花她——

動搖了,搖晃了,表情潰決了。我聽見了震耳欲聾的哭聲,有如悲鳴的悲痛呐喊。

她靠向我。

我抱住她。

我抱緊她。她也抱緊我。使勁地、使勁地。

她呐喊了。

月光從窗外照了進來,在那方框裏。

我隻是聽著銀花的呐喊。彼此長久以來認為自己會永遠孤獨、無法痊愈、無處可去的靈魂——

此時此刻首次得到了些許救贖。

因為從孤單一人——

變成兩人相依。

僅僅如此——

假使是因為我的腦形成特殊構造導致我看得見這孩子的話,想必——

想必我是為了概括承受這孩子的心情——

就為了這個緣故——

我才熬過那些漫漫長夜。

『想要消失』的念頭絕對沒有白費。

銀花那晚解放了一切。

隔天早上,一個柔軟的觸感使我清醒過來。不知何時,小小的銀花鑽進了我懷裏。

她抓著我入睡,手緊緊環抱住我的背。手始終出力,想和我片刻不離。真可憐。我心底竄過近乎疼痛的情感。

要是不這麼做,就害怕得不能自持。

一切即將消失的寂寞與悲傷。

難過得想呐喊的孤寂。我再次下定決心,就算要用上自己的一切,也要回應她一直無法獲得滿足的『依賴』這種行為。

我慢慢地摸著銀花的頭發。這樣摸了一陣子以後,銀花微微睜開眼睛。

她抖了一下嬌小的身軀——

「啊。」

呼了一口氣。然後——

「啊啊。」

吐了長長一口氣,把我抱得更緊。

「太好了。」

她把臉埋進我胸前。

「太好了……不是夢。」

「嗯?」

我不解。銀花說了,聲音沙啞:

「我作了一個即將消失,不是夢的夢。」

「什麼?」

「我夢到春道哥哥看不到我,不管我再怎麼喊,春道哥哥也不肯看我。就算我哭喊著『我就在這裏!』春道哥哥卻笑著看別的地方……那是?夢嗎?」

「是夢喔。」

我回答得很肯定。

「是夢。」

「……」

銀花更用力抱我。

「請你……」

她或許在哭。

「請你哪都別去。請你一直待在銀花身邊。」

「嗯。」

「請你看著銀花。」

「嗯。」

「別放開……拜托別放開銀花。」

「唔、嗯。」

我有點痛,現在才想起少女的力氣非比尋常。我輕輕摟住少女的身體,說了:

「我哪也不去,一直待在你身邊。」

「太好了……」

銀花抬起頭來,身體終於放鬆。她臉頰通紅,哭得梨花帶雨。令我訝異的是她甚至流了點鼻水。

我就連看著她那個樣子都覺得淒涼——

「來。」

於是伸手拿麵紙擦了擦少女的鼻子。沒想到漂亮的銀花會有這樣情緒失控的一天。

銀花雖然紅著臉,卻沒有抗拒。

「來,擤一下。」

她乖乖聽話照做。我把麵紙扔進字紙簍,摸摸銀花的頭發替她整理好。銀花閉著眼睛,一直很安分。她本來就長得像人偶,這樣看起來就更加神似了。隻有碰到她時的溫熱體溫顯示少女確實活著。

但,唯獨在我說了:

「那,你等我一下。」

要站起來時,銀花毫不掩飾地表現出感情。

「!」

她立刻慌張地抓住我的衣袖仰望我。我傷腦筋了起來。

「對不起,是生理現象。」

銀花頓時刷紅了臉。但她說:

「那、那個。」

她抬眼看我:

「請你盡快回來喔?」

「嗯,我會努力盡快的。」

我的回答有一半以上是認真的。

我一從廁所回來,銀花就連滾帶爬地撲向我。我發現她仍然微微顫抖。

我抱住她說:

「我回來了。」

「……」

「咦?怎樣?」

「一起。」

「什麼?」

「就算要一起上廁所也沒關係。要一起洗澡也行。」

「……」

「所以,別走。」

「嗯。」

「別離開我到別的地方去。」

銀花把臉埋進我胸前,悶著聲音這麼說了。

我痛心不已。

因為我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母親離去,父親死去,不斷做惡夢時,我隻想要一樣東西。就那一樣而已。

想要有人一直待在身邊。

想要有人緊緊抱住自己。

那種心情我懂,所以我隻是一直抱著銀花。這肯定是過去的自己一直一直想要的東西。

我給了她堅定的一句:

「沒事的。」

因為我一直在等待有人能夠這樣告訴自己。

銀花的顫抖稍微緩和了一點。

之後,銀花終於平靜下來,於是我們一起吃早餐。銀花嚼著火腿三明治,目不轉睛看著我。

好像稍微一不留神,我就會馬上不見一樣。

我瞥向時鍾,已經早上十點半了。學校早就開始上課了。但今天我實在不能放銀花一個人獨處。於是我決定請假。

「銀花。你今天有特別想做什麼嗎?」

我一問,銀花立刻回答:

「我想跟春道哥哥在一起。」

「嗯。」

我心痛地回答:

「是啊……那就在一起。」

我真心這麼說了。

「我們一直在一起。」

吃完飯後,銀花再度靠近我。我們就像凍僵的動物彼此依偎那樣,靜靜靠在一起。

銀花還有點發抖。

我們聊了許多事。

那時,銀花說了:

「我能夠遇見春道哥哥真是太好了。」

她一邊感受我的體溫,一邊說:

「當我發現春道哥哥的時候,一直很想告訴這個第一個看到我的人……告訴他『我就在這裏喔』。」

「這樣啊。」

我摸著銀花的頭發,同時想起一件事。

她無法為任何人所看見。這簡直就像是宇宙群星彼此發出的電波。然而,還是有人因為不能看而聽得見。

還是有人會豎起耳朵,獨自在天文台側耳傾聽著無人得以聽見的、宇宙演奏的音樂。

我忽然強烈期許自己也能成為那樣的人。

成為那種擁有柔軟而堅強力量的人。

看時間差不多時,我對銀花說了:

「我們去找誌村小姐他們吧。」

我對著神色驚訝的她說:

「我們必須要互通心意,並請那些人協助。不然——」

我注視著她的眼睛。

「就看不見我們下一個未來。」

銀花沉思了起來,然後浮現出一抹透明的笑容,靦腆地說了一句:

「我有一個條件。」

我答應了那個條件,穿過開始下雪的街頭,走向飯店。隻要兩個人在一起,就絕不會冷。

來到飯店時,不可思議的感慨油然而生。第一次被帶到這裏來,仿佛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當時,我從外頭一個人來到這裏跟銀花重逢。如今,我邀那個銀花再度回到這裏。

我握緊她的手。

牢牢握住。

出來迎接的誌村小姐和茗荷先生浮現了既像震驚、又像困惑、抑或哀傷的表情注視著我們。

我想他們應該是驚訝於銀花第一次和人互相碰觸;困惑於那個銀花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顫抖並畏懼地依偎著我;最重要的是這件事就證明了她的『第一條』線已經斷掉,開始倒數消滅,於是浮現了哀傷的表情。

我們在放置器材的房間交談。

正確來說,是我告訴誌村小姐和茗荷先生,銀花已經承認自己的狀態,並向誌村小姐和茗荷先生表示,為了查明原因,要我協助什麼我都願意。這段時間,銀花始終閉著眼睛握著我的手。

唯一的條件。

那就是——

『與我一直同在』

隻要能遵守這個條件——

銀花微微笑著說『那就沒關係』。我補充告訴他們自己打算遵守這個約定。誌村小姐和茗荷先生立刻點頭答應。

他們鄭重其事地向我道謝。

誌村小姐甚至泛起眼淚。兩人跟我握手,要我跟他們討論今後的事,我點點頭。

忽然——

誌村小姐跟茗荷先生互使眼色。

「也對。」

茗荷先生這麼說完,換誌村小姐用麥克風對銀花說:

「Yesterday,今後如果要繼續住安住同學家的話,應該還需要多幾套換洗衣物之類的吧?去隔壁房間挑了再回來。我也陪你一起去。」

銀花聽到那個聲音,不安地看著我。她似乎片刻也不願離開我,但聽到我投以微笑說:

「我會一直待在這個房間,不可能會離開你。」

以及誌村小姐半開玩笑地調侃:

「你啊,難道連裝個衣服和內衣都要安住同學陪嗎?」

她就臉紅起來,點頭回答:

「……好。」

然後走向自己房間。誌村小姐跟在她後頭。盡管這樣,銀花走到門口還是略顯無助地轉頭看我。

我笑著點頭,給她堅定的一句:

「沒事的。」

銀花聽了這句話就不再遲疑,離開房間了。誌村小姐依序瞥了茗荷先生和我一眼。茗荷先生有些憂鬱地點頭,等到確實聽到門關上以後轉頭麵向我。

「有個影像想給你看。」

我渾身緊繃起來。之前就有預感了。

「雖然或許操之過急了點。」

茗荷先生一邊找出存在電腦的影片,一邊對我說:

「不過總有一天非麵對不可。我想既然你有意跟Yesterday在一起到最後一刻、既然你有心努力,那麼,盡管或許會難受,有個影片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正眼看完。我想賭一賭奇跡。」

茗荷先生轉頭看我。

「我想你應該也隱約感覺到了。Yesterday能否脫離徹底消失的命運,完全掌握在你身上。也就是當『四條線』統統斷掉……再也看不見、聽不見別人、無法為人所看見、所聽見,像這樣置身於所有生物認知外時,你是不是依然能夠看著Yesterday。」

「!」

跟我想的一樣。

我今天就是來確認這點的。茗荷先生看著我的臉笑了。

「你這家夥真的很機靈耶,好聰明啊。那麼,拜托請聽我說。」

他點下影片。

「聽我說菲力的事。」

電腦畫麵開始浮現影像。白色房間,空無一物的房間。裏麵有兩個小孩。

一個是坐著輪椅的黑人少年。

另一個是——

「這是除了你以外,過去唯一能夠知覺到『黃昏之子』的菲力·塔克華特,以及跟他最要好的第五個『黃昏之子』Holy的紀錄影像。」

跟銀花一樣宛如妖精的紅發少女。茗荷先生緊張地咽口口水。

「問你一件事。你……那個,看得見嗎?」

我點頭。

「不光是菲力……連Holy也?」

我再度點頭。

「是個很漂亮……感覺很溫柔的孩子。」

我眯起眼睛。畫麵中那個名為Holy的少女稍微往前彎身,跟那個少年說了些什麼。聲音沒完全錄到,大概是——

『謝謝你』

——之類的話

說著『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至於菲力這個少年則是說了一些聽不太懂的話。他手腳有些不自然地向後扳,眼睛看著半空中,但顯得很開心。

菲力似乎很高興能夠跟Holy在一起。

雖然他並沒有對她所說的話回以正確反應,但確實是對著她說話、對著她笑。

我告訴茗荷先生:

「菲力和那個叫Holy的孩子我都看得見。」

茗荷先生倒抽一口氣。

「是嗎?你果然很厲害。你是貨真價實的……要說這是怎麼回事的話就是——」

他稍微提高音調——

「這個呢,是Holy四條線全斷以後,完全置身於『財團』知覺外的影像。所以我這個普通人——」

敬畏似的說了:

「我是看不見的。我看不見這個時間點的Holy。」

我咬住嘴唇。

明明就看得這麼清楚。明明就聽得這麼清楚。

「真的很不可思議。Holy在這之前也有留下其他紀錄影像,那些我都看得見、聽得到。但這個影像卻是完全空白。在我看來,菲力這個孩子現在正對著空無一物的地方講話。」

我看著顯得很愉快的菲力與慈祥地看著他的Holy,就宛如看著自己與銀花。

茗荷先生忽然語氣嚴肅地說:

「接下來你要稍微注意看。這對我們來說或許是絕望的影像。但如果是你的話,搞不好……」

我仰望了一下茗荷先生,隻見他似笑非笑地——

「之後——」

宣告了:

「之後,就連菲力都完全看不到Holy了。接下來將會發生『黃昏之子』從菲力這個先天看得見的人眼中不見的徹底『消失』。」

我不寒而栗,整個人緊繃起來。菲力最後果然變成這樣了嗎?

但是——

我不能逃避。

我不能別過眼去。因為這也是銀花跟我的未來。在影像中——

那——

在我屏氣凝神注視中——

靜靜開始發生了。

『謝謝你(THANKYOU)』

首先是Holy這麼說了,然後她輕輕吻了一下愣住的菲力的臉頰。她笑了。

然後哭了。

Holy靜靜流下眼淚哭了。菲力不懂,但我死命地持續關注。

唯獨自己絕不移開目光。Holy的身影與銀花重合。

但是——

『~』

菲力說了些什麼。他驚訝地睜大眼睛,我也看到了。Holy的身體——

晶瑩剔透起來——

在我們眼中晶瑩剔透地發亮——

變得稀薄透明——

然後——

『GOODBYE』

最後留下這句話——

Holy就完全看不見了。我跪了下來。那意謂著——

影像中的菲力突然放聲大哭起來,久久不停地慟哭。

他也理解了。

理解Holy再也不會回到自己身邊了。

失去朋友的深沉悲傷。

是如此悲痛。

我跪在地上發抖。那意謂著——

不管我願不願意,總有一天我也會看不見銀花。總有一天——

無可避免的別離時刻必定會到來。

茗荷先生歎氣了。

「果然是這樣嗎……」

命運確定了。

我跟銀花之後在飯店多停留了一下以後,動身回我們的房間、回我們容身的地方、回我們兩個人能夠相依的地方。

總覺得銀花甚至顯得心花怒放。她跟我肩並肩,輕快地跳啊跳的走在下雪的街上。

她那頭銀色頭發就隨之飄啊飄的彈起來。

那模樣美麗得奪目。

銀發——

飄揚——

我一直在忍耐,強忍悲傷。

強忍不斷湧現的千頭萬緒。

然後——

我注意到迎麵走過來的女人。

「!」

她是學校的老師。

姓大川的老師。我跟她擦肩而過,兩個人都刻意不看彼此。

連一句對話都沒有。

我們生疏見外地交錯。

我今天是蹺課的學生。大川老師明明八成知道這點才對,然而她卻絕對什麼都不看。

她不曾看過我的一切。

忽然——

聲音脫口而出。

一回過神來,我就已經開口了。

「老師。」

大川老師當場放慢腳步,停了下來。我們互相轉頭麵向彼此。我深吸一口氣——

「您沒發覺嗎?」

這麼宣告了。

這是我的宣戰布告——向這個絕望、不講理的世界宣戰。

「這裏,」

我指著銀花所在的方向微笑。

「這裏有一個女孩子喔。」

不看我就算了。可是——

唯獨銀花——

無論如何拜托了,唯獨銀花——

「……」

大川老師冷冷眯起眼睛,默不吭聲地盯著我。

我要宣告。

既然世界當她是『看不見的東西』。

那麼至少由我——

由我代替她高聲呐喊。

『她在這裏喔!』

——如此高聲呐喊。

就算會失去什麼。

「……在學校外麵,」

大川老師低聲說了一句:

「不要跟我講話。」

她隻說了這句話,就再度緩緩向前走去,再也沒回頭。

絕對不再跟我多說半句。

就算會失去什麼。

回過神來時,銀花已經緊緊握住我的手。在不斷飄落的雪中,她一直握著我的手,低頭說了一句:

「春道哥哥,銀花——」

表情淚中帶笑。

「銀花會一直待在春道哥哥身旁。就算再也看不見全世界,我也一定會——」

她抬頭看我。

「在你左右。」

我深深吐氣。

我的座右銘是『逆來順受』。

這是我以往培育建立起來的個人價值觀。

個人的處世之道。

不過——

我現在,第一次——

有生以來第一次——

想要試著違抗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