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發覺我回來了,慌張似的拾起頭來——
「啊、春、春道哥哥!」
裝作若無其事地浮現笑容,拚命用手心擦拭臉頰周圍。
她剛剛哭過嗎?
「對、對不起,我打了一下瞌睡。」
不曾感受過被母親抱在懷裏的『安心』——
「你、你回來得真早!不用這麼急著回來也沒關係嘛?」
不知道人的溫暖——
「Live怎麼樣?有沒有跟戶荻小姐聊天?」
所以——
銀花她——
「何必這麼在意我嘛,我明明就沒事啊。」
才會這樣說謊。我咬住嘴唇,眼淚掉了下來。這不是我能控製的事,膝蓋自然彎曲跪了下來。
「春道哥哥?」
這個少女難道沒發覺嗎?
沒發覺自己在發抖。
沒發覺自己一臉隨時會哭出來的表情在發抖。
她會那麼珍惜有我『味道』的襯衫、會來學校接我,一定是因為她一個人不安得不能自拔。
可是——
「……春、道、哥哥?」
我說了:
「為什麼?」
「咦?」
銀花不安地反問,手縮在胸前。我再重複一次——流著淚問:
「為什麼?」
啊啊,我終於了解她的一切了。
「為什麼來這條街?」
「咦?」
「在這個季節。」
在這個下雪的季節。
「既然是來看櫻花勝地、既然是來了解母親的回憶、而且既然自己的知覺並沒有出問題的話——」
為什麼?
「挑這個季節來?」
「!」
銀花睜大了眼睛。我說:
「因為沒有時間了對吧?你或許已經等不到春天了……因為你早就知道這點,所以你……」
銀花畏懼地搖頭。她捂著嘴,不斷搖頭。但我要她正視,我要銀花勇於正視一切:
「等你看過一切,了解母親的回憶以後,你一定就打算——」
銀花抗拒著,隨時會尖叫。
但我還是要說:
「打算一個人消失對吧?不給誌村小姐他們添麻煩,一個人悄悄地,消失在這條街某個地方。」
「不——」
銀花才要開口,我就蓋過她的話:
「錯不了。」
因為我也一樣啊。
我邊笑——
邊哭著說出這句話,銀花頓時啞然失聲。
「不敢給周圍的人添麻煩,不知道可以這麼做的方法。因為,無論是痛苦、悲傷或哀號,統統都——」
我指著自己的胸口。
「一直往這裏放。」
銀花頓時僵如雪雕。我說出一切:
「銀花。我啊,看著父親在眼前自殺。從此以後,我每天晚上必定會做瘋狂的惡夢。每晚、每晚,不斷、不斷。可是——」
我邊哭邊笑著說:
「我不敢告訴任何人。我不知道說出來的方法,就連其實可以說出來都不知道。所以,一直孤單一個人——」
咬緊牙關活了過來。
「銀花,我啊。」
我百感交集地告訴她:
「跟你一樣啊。跟你一樣。」
銀花——我祈求著。
務必。
拜托你。
向我求助……
「跟你一樣都是孤零零的人喔。」
向我求救。
「我、我——」
需要我。
「不、不——」
「銀花。」
你很痛苦吧?
「我懂,如今我能懂了。誰也看不見自己的悲哀。」
你很難受吧?
「自己明天或許就會消失的恐懼。」
你很難過吧?
「必須一個人活下去的煎熬,逐漸失去一切的過程中的絕望。可是,你絕對不要再繼續放掉那些,像這樣漸漸變得看不見的重要事物,銀花。」
我擦掉眼淚誠心祈求。
拜托。
「我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看得見你的人。因此——」
請給我力量與你同在。
但願我的孤單能夠和這孩子的孤單合在一起,讓我們兩人彼此都不再孤單。
「就算全世界都看不見了,我也會一直和你在一起。」
銀花她——
動搖了,搖晃了,表情潰決了。我聽見了震耳欲聾的哭聲,有如悲鳴的悲痛呐喊。
她靠向我。
我抱住她。
我抱緊她。她也抱緊我。使勁地、使勁地。
她呐喊了。
月光從窗外照了進來,在那方框裏。
我隻是聽著銀花的呐喊。彼此長久以來認為自己會永遠孤獨、無法痊愈、無處可去的靈魂——
此時此刻首次得到了些許救贖。
因為從孤單一人——
變成兩人相依。
僅僅如此——
假使是因為我的腦形成特殊構造導致我看得見這孩子的話,想必——
想必我是為了概括承受這孩子的心情——
就為了這個緣故——
我才熬過那些漫漫長夜。
『想要消失』的念頭絕對沒有白費。
銀花那晚解放了一切。
隔天早上,一個柔軟的觸感使我清醒過來。不知何時,小小的銀花鑽進了我懷裏。
她抓著我入睡,手緊緊環抱住我的背。手始終出力,想和我片刻不離。真可憐。我心底竄過近乎疼痛的情感。
要是不這麼做,就害怕得不能自持。
一切即將消失的寂寞與悲傷。
難過得想呐喊的孤寂。我再次下定決心,就算要用上自己的一切,也要回應她一直無法獲得滿足的『依賴』這種行為。
我慢慢地摸著銀花的頭發。這樣摸了一陣子以後,銀花微微睜開眼睛。
她抖了一下嬌小的身軀——
「啊。」
呼了一口氣。然後——
「啊啊。」
吐了長長一口氣,把我抱得更緊。
「太好了。」
她把臉埋進我胸前。
「太好了……不是夢。」
「嗯?」
我不解。銀花說了,聲音沙啞:
「我作了一個即將消失,不是夢的夢。」
「什麼?」
「我夢到春道哥哥看不到我,不管我再怎麼喊,春道哥哥也不肯看我。就算我哭喊著『我就在這裏!』春道哥哥卻笑著看別的地方……那是?夢嗎?」
「是夢喔。」
我回答得很肯定。
「是夢。」
「……」
銀花更用力抱我。
「請你……」
她或許在哭。
「請你哪都別去。請你一直待在銀花身邊。」
「嗯。」
「請你看著銀花。」
「嗯。」
「別放開……拜托別放開銀花。」
「唔、嗯。」
我有點痛,現在才想起少女的力氣非比尋常。我輕輕摟住少女的身體,說了:
「我哪也不去,一直待在你身邊。」
「太好了……」
銀花抬起頭來,身體終於放鬆。她臉頰通紅,哭得梨花帶雨。令我訝異的是她甚至流了點鼻水。
我就連看著她那個樣子都覺得淒涼——
「來。」
於是伸手拿麵紙擦了擦少女的鼻子。沒想到漂亮的銀花會有這樣情緒失控的一天。
銀花雖然紅著臉,卻沒有抗拒。
「來,擤一下。」
她乖乖聽話照做。我把麵紙扔進字紙簍,摸摸銀花的頭發替她整理好。銀花閉著眼睛,一直很安分。她本來就長得像人偶,這樣看起來就更加神似了。隻有碰到她時的溫熱體溫顯示少女確實活著。
但,唯獨在我說了:
「那,你等我一下。」
要站起來時,銀花毫不掩飾地表現出感情。
「!」
她立刻慌張地抓住我的衣袖仰望我。我傷腦筋了起來。
「對不起,是生理現象。」
銀花頓時刷紅了臉。但她說:
「那、那個。」
她抬眼看我:
「請你盡快回來喔?」
「嗯,我會努力盡快的。」
我的回答有一半以上是認真的。
我一從廁所回來,銀花就連滾帶爬地撲向我。我發現她仍然微微顫抖。
我抱住她說:
「我回來了。」
「……」
「咦?怎樣?」
「一起。」
「什麼?」
「就算要一起上廁所也沒關係。要一起洗澡也行。」
「……」
「所以,別走。」
「嗯。」
「別離開我到別的地方去。」
銀花把臉埋進我胸前,悶著聲音這麼說了。
我痛心不已。
因為我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母親離去,父親死去,不斷做惡夢時,我隻想要一樣東西。就那一樣而已。
想要有人一直待在身邊。
想要有人緊緊抱住自己。
那種心情我懂,所以我隻是一直抱著銀花。這肯定是過去的自己一直一直想要的東西。
我給了她堅定的一句:
「沒事的。」
因為我一直在等待有人能夠這樣告訴自己。
銀花的顫抖稍微緩和了一點。
之後,銀花終於平靜下來,於是我們一起吃早餐。銀花嚼著火腿三明治,目不轉睛看著我。
好像稍微一不留神,我就會馬上不見一樣。
我瞥向時鍾,已經早上十點半了。學校早就開始上課了。但今天我實在不能放銀花一個人獨處。於是我決定請假。
「銀花。你今天有特別想做什麼嗎?」
我一問,銀花立刻回答:
「我想跟春道哥哥在一起。」
「嗯。」
我心痛地回答:
「是啊……那就在一起。」
我真心這麼說了。
「我們一直在一起。」
吃完飯後,銀花再度靠近我。我們就像凍僵的動物彼此依偎那樣,靜靜靠在一起。
銀花還有點發抖。
我們聊了許多事。
那時,銀花說了:
「我能夠遇見春道哥哥真是太好了。」
她一邊感受我的體溫,一邊說:
「當我發現春道哥哥的時候,一直很想告訴這個第一個看到我的人……告訴他『我就在這裏喔』。」
「這樣啊。」
我摸著銀花的頭發,同時想起一件事。
她無法為任何人所看見。這簡直就像是宇宙群星彼此發出的電波。然而,還是有人因為不能看而聽得見。
還是有人會豎起耳朵,獨自在天文台側耳傾聽著無人得以聽見的、宇宙演奏的音樂。
我忽然強烈期許自己也能成為那樣的人。
成為那種擁有柔軟而堅強力量的人。
看時間差不多時,我對銀花說了:
「我們去找誌村小姐他們吧。」
我對著神色驚訝的她說:
「我們必須要互通心意,並請那些人協助。不然——」
我注視著她的眼睛。
「就看不見我們下一個未來。」
銀花沉思了起來,然後浮現出一抹透明的笑容,靦腆地說了一句:
「我有一個條件。」
我答應了那個條件,穿過開始下雪的街頭,走向飯店。隻要兩個人在一起,就絕不會冷。
來到飯店時,不可思議的感慨油然而生。第一次被帶到這裏來,仿佛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當時,我從外頭一個人來到這裏跟銀花重逢。如今,我邀那個銀花再度回到這裏。
我握緊她的手。
牢牢握住。
出來迎接的誌村小姐和茗荷先生浮現了既像震驚、又像困惑、抑或哀傷的表情注視著我們。
我想他們應該是驚訝於銀花第一次和人互相碰觸;困惑於那個銀花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顫抖並畏懼地依偎著我;最重要的是這件事就證明了她的『第一條』線已經斷掉,開始倒數消滅,於是浮現了哀傷的表情。
我們在放置器材的房間交談。
正確來說,是我告訴誌村小姐和茗荷先生,銀花已經承認自己的狀態,並向誌村小姐和茗荷先生表示,為了查明原因,要我協助什麼我都願意。這段時間,銀花始終閉著眼睛握著我的手。
唯一的條件。
那就是——
『與我一直同在』
隻要能遵守這個條件——
銀花微微笑著說『那就沒關係』。我補充告訴他們自己打算遵守這個約定。誌村小姐和茗荷先生立刻點頭答應。
他們鄭重其事地向我道謝。
誌村小姐甚至泛起眼淚。兩人跟我握手,要我跟他們討論今後的事,我點點頭。
忽然——
誌村小姐跟茗荷先生互使眼色。
「也對。」
茗荷先生這麼說完,換誌村小姐用麥克風對銀花說:
「Yesterday,今後如果要繼續住安住同學家的話,應該還需要多幾套換洗衣物之類的吧?去隔壁房間挑了再回來。我也陪你一起去。」
銀花聽到那個聲音,不安地看著我。她似乎片刻也不願離開我,但聽到我投以微笑說:
「我會一直待在這個房間,不可能會離開你。」
以及誌村小姐半開玩笑地調侃:
「你啊,難道連裝個衣服和內衣都要安住同學陪嗎?」
她就臉紅起來,點頭回答:
「……好。」
然後走向自己房間。誌村小姐跟在她後頭。盡管這樣,銀花走到門口還是略顯無助地轉頭看我。
我笑著點頭,給她堅定的一句:
「沒事的。」
銀花聽了這句話就不再遲疑,離開房間了。誌村小姐依序瞥了茗荷先生和我一眼。茗荷先生有些憂鬱地點頭,等到確實聽到門關上以後轉頭麵向我。
「有個影像想給你看。」
我渾身緊繃起來。之前就有預感了。
「雖然或許操之過急了點。」
茗荷先生一邊找出存在電腦的影片,一邊對我說:
「不過總有一天非麵對不可。我想既然你有意跟Yesterday在一起到最後一刻、既然你有心努力,那麼,盡管或許會難受,有個影片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正眼看完。我想賭一賭奇跡。」
茗荷先生轉頭看我。
「我想你應該也隱約感覺到了。Yesterday能否脫離徹底消失的命運,完全掌握在你身上。也就是當『四條線』統統斷掉……再也看不見、聽不見別人、無法為人所看見、所聽見,像這樣置身於所有生物認知外時,你是不是依然能夠看著Yesterday。」
「!」
跟我想的一樣。
我今天就是來確認這點的。茗荷先生看著我的臉笑了。
「你這家夥真的很機靈耶,好聰明啊。那麼,拜托請聽我說。」
他點下影片。
「聽我說菲力的事。」
電腦畫麵開始浮現影像。白色房間,空無一物的房間。裏麵有兩個小孩。
一個是坐著輪椅的黑人少年。
另一個是——
「這是除了你以外,過去唯一能夠知覺到『黃昏之子』的菲力·塔克華特,以及跟他最要好的第五個『黃昏之子』Holy的紀錄影像。」
跟銀花一樣宛如妖精的紅發少女。茗荷先生緊張地咽口口水。
「問你一件事。你……那個,看得見嗎?」
我點頭。
「不光是菲力……連Holy也?」
我再度點頭。
「是個很漂亮……感覺很溫柔的孩子。」
我眯起眼睛。畫麵中那個名為Holy的少女稍微往前彎身,跟那個少年說了些什麼。聲音沒完全錄到,大概是——
『謝謝你』
——之類的話
說著『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至於菲力這個少年則是說了一些聽不太懂的話。他手腳有些不自然地向後扳,眼睛看著半空中,但顯得很開心。
菲力似乎很高興能夠跟Holy在一起。
雖然他並沒有對她所說的話回以正確反應,但確實是對著她說話、對著她笑。
我告訴茗荷先生:
「菲力和那個叫Holy的孩子我都看得見。」
茗荷先生倒抽一口氣。
「是嗎?你果然很厲害。你是貨真價實的……要說這是怎麼回事的話就是——」
他稍微提高音調——
「這個呢,是Holy四條線全斷以後,完全置身於『財團』知覺外的影像。所以我這個普通人——」
敬畏似的說了:
「我是看不見的。我看不見這個時間點的Holy。」
我咬住嘴唇。
明明就看得這麼清楚。明明就聽得這麼清楚。
「真的很不可思議。Holy在這之前也有留下其他紀錄影像,那些我都看得見、聽得到。但這個影像卻是完全空白。在我看來,菲力這個孩子現在正對著空無一物的地方講話。」
我看著顯得很愉快的菲力與慈祥地看著他的Holy,就宛如看著自己與銀花。
茗荷先生忽然語氣嚴肅地說:
「接下來你要稍微注意看。這對我們來說或許是絕望的影像。但如果是你的話,搞不好……」
我仰望了一下茗荷先生,隻見他似笑非笑地——
「之後——」
宣告了:
「之後,就連菲力都完全看不到Holy了。接下來將會發生『黃昏之子』從菲力這個先天看得見的人眼中不見的徹底『消失』。」
我不寒而栗,整個人緊繃起來。菲力最後果然變成這樣了嗎?
但是——
我不能逃避。
我不能別過眼去。因為這也是銀花跟我的未來。在影像中——
那——
在我屏氣凝神注視中——
靜靜開始發生了。
『謝謝你(THANKYOU)』
首先是Holy這麼說了,然後她輕輕吻了一下愣住的菲力的臉頰。她笑了。
然後哭了。
Holy靜靜流下眼淚哭了。菲力不懂,但我死命地持續關注。
唯獨自己絕不移開目光。Holy的身影與銀花重合。
但是——
『~』
菲力說了些什麼。他驚訝地睜大眼睛,我也看到了。Holy的身體——
晶瑩剔透起來——
在我們眼中晶瑩剔透地發亮——
變得稀薄透明——
然後——
『GOODBYE』
最後留下這句話——
Holy就完全看不見了。我跪了下來。那意謂著——
影像中的菲力突然放聲大哭起來,久久不停地慟哭。
他也理解了。
理解Holy再也不會回到自己身邊了。
失去朋友的深沉悲傷。
是如此悲痛。
我跪在地上發抖。那意謂著——
不管我願不願意,總有一天我也會看不見銀花。總有一天——
無可避免的別離時刻必定會到來。
茗荷先生歎氣了。
「果然是這樣嗎……」
命運確定了。
我跟銀花之後在飯店多停留了一下以後,動身回我們的房間、回我們容身的地方、回我們兩個人能夠相依的地方。
總覺得銀花甚至顯得心花怒放。她跟我肩並肩,輕快地跳啊跳的走在下雪的街上。
她那頭銀色頭發就隨之飄啊飄的彈起來。
那模樣美麗得奪目。
銀發——
飄揚——
我一直在忍耐,強忍悲傷。
強忍不斷湧現的千頭萬緒。
然後——
我注意到迎麵走過來的女人。
「!」
她是學校的老師。
姓大川的老師。我跟她擦肩而過,兩個人都刻意不看彼此。
連一句對話都沒有。
我們生疏見外地交錯。
我今天是蹺課的學生。大川老師明明八成知道這點才對,然而她卻絕對什麼都不看。
她不曾看過我的一切。
忽然——
聲音脫口而出。
一回過神來,我就已經開口了。
「老師。」
大川老師當場放慢腳步,停了下來。我們互相轉頭麵向彼此。我深吸一口氣——
「您沒發覺嗎?」
這麼宣告了。
這是我的宣戰布告——向這個絕望、不講理的世界宣戰。
「這裏,」
我指著銀花所在的方向微笑。
「這裏有一個女孩子喔。」
不看我就算了。可是——
唯獨銀花——
無論如何拜托了,唯獨銀花——
「……」
大川老師冷冷眯起眼睛,默不吭聲地盯著我。
我要宣告。
既然世界當她是『看不見的東西』。
那麼至少由我——
由我代替她高聲呐喊。
『她在這裏喔!』
——如此高聲呐喊。
就算會失去什麼。
「……在學校外麵,」
大川老師低聲說了一句:
「不要跟我講話。」
她隻說了這句話,就再度緩緩向前走去,再也沒回頭。
絕對不再跟我多說半句。
就算會失去什麼。
回過神來時,銀花已經緊緊握住我的手。在不斷飄落的雪中,她一直握著我的手,低頭說了一句:
「春道哥哥,銀花——」
表情淚中帶笑。
「銀花會一直待在春道哥哥身旁。就算再也看不見全世界,我也一定會——」
她抬頭看我。
「在你左右。」
我深深吐氣。
我的座右銘是『逆來順受』。
這是我以往培育建立起來的個人價值觀。
個人的處世之道。
不過——
我現在,第一次——
有生以來第一次——
想要試著違抗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