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小女兒家胡攪蠻纏的怪誕滑稽,似乎有些太過做作太過敏感了。至於如此標新立異的麼?假到份上了吧?而且,這好像與她逆來順受的本來性格,甚或不可理喻的現實身份,也有些大大地不相符啊!想要讓人更加地瞧不起嗎?
土裏生,草裏長的低級下賤,摸爬滾打多少曲折坎坷?生來死往幾遭流轉輪回?怎麼還是不能見慣不驚,經慌不亂?還要這麼嬌滴滴的淘氣、貴氣?如此也不免就要有些明白無誤的寒磣,不值,甚至冷冷一笑更不需要怎樣待見的了!現今的人們喬張做致地整起景來,可都是足夠氣派足夠豐富的啊!
其實,這也許還是一些最無奈的最沒有辦法的事情吧?弄虛作假者流也還不輪不到她們這種哀苦無告的等級。又能做給誰來看呢?就她的鄙薄蒙昧的心地裏,她的身份,她的性命等等之類,可是從來都不值什麼,從來也都不是什麼。如果僅僅為了自己,她又哪裏會有任何閑情逸致的認真計較呢?
除了把心用在一些甚是無聊的文字事情的揣測打磨,作為偶爾的躲避逃脫,她也從來都不諱言,她的活著的的確確就是剝奪了他人的生存與親情,他人的性命和責任。所以一直以來她也就很自然地追隨著大多數人的主流看法,把自己這份生命的由來和存在,理所當然地看作罪大惡極一無是處,甚至十惡不赦罄竹難書。在她所看過的有限的影片裏,有一部《蝴蝶效應》的片子,男主人公費盡各種周折,最後才發現隻有自己不來到這個世界上,一切才是最完美的。她不能有那種能力,卻也隻有那份泣血的經曆和憧憬。
俗話說得好,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所以,她才想方設法竭盡千方百計,甚至無所不用其極地,做著一些這樣那樣的努力報恩的各種事情,比較那位頗為有名的祥林嫂捐門檻的妄想也應該有過之而無不及了。她能豁得出,也能舍得下,自己又有什麼可以值得珍惜,值得愛惜的呢?躺著,站著,坐著,趴著都是根本不必要在乎的,即便不是眼前這種躲藏起來,深埋起來,也早就已經對她無關痛癢,無所畏懼的了,她又何曾在乎過一切什麼呢?
但是玉文,玉文的身體和性命卻就要比她寶貝的多金貴的多。這可是絲毫不能忽視的確鑿事實。這人呢,不是有人拿你寶貴你才寶貴的嗎?不是有人對你好你才好的嗎?這個最基本的道理她當然是完全懂得的。所以在她的心裏,玉文當然就要比任何什麼都重要,都金貴。即便她們是同一口奶汁喂大的,同一份粗糙飯食養大的,同一個煤坑亦或泥沼裏爬起來的,但是,她們可就是有著完全不一樣的身份和來曆。
一個十月懷胎親生下來的,一個雪地裏灶頭邊爭搶下來又撿回來的——也隻是因為一時片刻的心下不忍才撿回來的吧?卻又還是花了當時的大價錢買來的害人害己喪盡天良的禍害累贅,這又怎麼好比呢?真真作孽喲!
活著的時候那做爸爸的,做媽媽的,是不曾表示過後悔,也不曾說過任何什麼,甚至還要格外地寶貝著她,但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別的人們,又在怎麼看?別人怎麼個看法想法可以不做計較,但是自己的心裏就能安分,就能安穩嗎?人啊,你不能隻是自己看自己,首先也得要擺的正這個天地良心的最基本的位置啊!不就有著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這種千古流行的說法嗎?你的活著,跟他人的活著,可就是千差萬別的不一樣呢!是誰說的人是生來平等的,而且始終是自由平等的呢?真真作孽喲,這句顛三倒四的話可就害苦了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這也就是她全部虧欠的一應所在,也就是她矢誌報恩的所有理由了。如今已經減輕了許多負擔的她,不僅需要照舊負責玉文的衣食與費用,也還要隨時隨地地把這份人身安危掛在心間。人呢,都說是一歲年紀一歲心的,要長的,可是也有這份每天都在提心吊膽的擔心啊!
她活著就是為了玉文活著,為了過世的爸爸媽媽的兒女們活著。這就需要完全擔承這一份安危與共的生死責任了。因為她,爸爸媽媽都已經早早地走了,她就更不能讓玉文,以及青文姐妹有什麼不妥,更不能有任何的閃失,讓死不瞑目的爸爸媽媽沒有了正經八百的傳宗接代的人。那樣她就會覺得無惡不作的自己更加天理不容了。
這份淒淒惶惶心驚膽戰,也不是沒有來由。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古人們早就說過的。大千世界上偏偏就有許多撕心裂肺的事情讓人合眼不著,這在從古至今也還隻是一樣?即便現今這國泰民安、安富尊榮的大好世道,也並不敢說什麼就能夠安享太平蒙頭大睡吧?
就拿這生龍活虎的大學校園裏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來說,往往心智上也不會有多麼大的成熟,也還有著許多的情緒影響問題,社會導向問題等等。平常一句話不合適就動起手來,要來個你死我活立竿見影的,不免就比比皆是。
也更有些當麵好的跟親生骨肉似的,背後不知又會玩出什麼陰險歹毒的花樣來;更還有些無事生非的,就是人們常常說的,那些個不知人生疾苦的所謂的天生驕子們,沒事吃飽了撐得慌,就一定要找些什麼事情出來做做,以至於也就有了許許多多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任憑你自己怎樣的本分安穩,也還有飛來橫禍無妄之災的時候。
以及還會有的,某些各種各樣的突如其來,某些猝不及防的禍患等等,又哪裏讓人有片刻的安生?關於這個,隨便看看那些賴此吸引人們眼球的宣傳平台上,卻又是讓人不敢側目的各種新聞,就足夠讓她受的了。
有多少無頭公案,有怎樣的同室操戈不說也罷。黑了白,白了黑的每天每天,就不知要讓人懸著多少的心,碾碎多少心。就隻能祈求大慈大悲的老天,不要在自己身邊隨隨便便地睜眼開眼吧?
但是,這個促狹弄鬼的老天的眼睛啊,還就時不時地亮在她的身邊,刺在她的身邊。作為默默無聞勞苦奔波的最最底層的人們,本來就是任人碾軋的族類,那些許許多多不好的事情,並不會因為踏實本分而饒過她們,當然還要更有理由更加膽大妄為地隨時隨地任意發生。
酒店大堂裏就能遭到破天荒的報複和搶劫,就要白白地送了粟小雲的性命,這也都是眾所周知的了,也就不必多言細述。又或者,她也更是被剛剛過去的本家兄弟黃國文的事情,嚇破了膽子吧?不好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不幸的人生一個一個的,也難怪人們整天都是神經兮兮的樣子了。
這黃國文的事情,說起來就有些長。不免又要囉嗦磨嘰,乃至傷心傷神一番。但為了行文完整,為了這份無聊而又無賴的心緒,能有一個切實可靠的具體著落,還是有勞諸位於此歇馬下轎稍作望眼吧!
與本家其他兄弟們不同,或者因為相比之下一份好的職業所在,秀文,玉文他們的小叔叔,也就是黃國文的父親黃家信,對於自己的人生一直都不敢再有其它過高的奢望。知足常樂的他情願過的就隻有一個平靜和安穩,所以一向也就隻有安分守己唯謹唯慎。跟崔慧玲結婚之後,頭一個就是男孩,這也趁了他的願,從此不敢再有任何的貪求。
這個男孩就是黃國文。夫妻兩人十幾年來慢慢地拉扯養大,無論什麼都會盡力滿足。最令人高興的是,這黃國文在同一輩的兄弟之間,以及三裏五村的年紀相仿的人們之間,論及人物模樣那可真的是足夠出類拔萃的,應該就是人們說的優生優育的最佳典範了吧?不能不讓人有著最大的寬心和滿足。
從小慢慢長大,在這滾滾紅塵的人世間立足,各種家世背景,家族瞻望,以及個人能力培養乃至將來各種發展,並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所以,這最亮麗最顯眼的,或許就是個人身體相貌這塊最基本的底牌。為此黃國文就不知道比一般人多有了多少的福氣。每每都能讓人高看一眼,好幾眼的。
熟悉的當做知己寶貝捧著嗬著也就罷了,那不熟悉的陌生人,也都直勾勾地打量,和無盡的祝福,甚或努力地奉承這堪稱天地間的最大奇跡。甚至就會有人說什麼怎麼也不應該是男孩,要是一個女孩的話,那就會更有多麼大多麼大的出息……很多很多的笑話,趣事,往往就會讓人很不好意思。現在想想這些讓人歎息惋惜的事情,不免就要有些作苦作酸,所以寧可不說也罷,寧可當初根本沒有也罷。
在黃國文短短的一十八載的人生歲月裏,那最走鴻運的事兒,當然也不會是一雙雙越看越亮的眼睛,越說越想說的好聽的話頭,以及各種信手拈來的大大小小的實惠禮物等等,應該還是差一點就成為了省體校的體育特招生,這種最為風光八麵的光宗耀祖的大事情。
算起來那應該是三個多月之前的了。黃國文長得端正,帥氣,身體發育更是足夠的好,各項體育鍛煉指標也樣樣都能達標,超標,讓人羨慕不已。當然他也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即便肚子裏的墨水也蠻不賴的。他的考試成績一般也是升學率最高的縣一中的中上遊。隻是他似乎一直都很看輕考學升學這個進身之道,並不怎麼用力。這倒不是因為年紀輕輕的他就已經看清看透現在的教育發展與將來的就業形勢。他的真正興趣,一直都是體育競技場上,讓所有的人們都要激動萬分都要無比豔羨的矯健與瀟灑。
這也是打小跟著黃家信看球,看各類體育比賽,慢慢地蠱惑、培養起來的吧?現在想想,這應該是黃國文成長環境裏的唯一的一份遺憾,或者最大的災難了!但日子滋潤時間充裕的黃家信是很有這個雅興的,他不僅能夠叫得出各項大賽,各大聯賽,每位明星乃至每個球員的名字,說得清各種臨場布陣與技術理論,花邊新聞,每每也還要在這現實裏相約同好衝鋒陷陣攻擊搏殺。
這也就是時時刻刻都在的耳濡目染言傳身教了。也難怪黃國文從小就把踢球看做了自己的唯一,黃家信夫妻的完全滿足,也確實助長了他的這份昊天罔極的癡心妄想。
黃國文很有那份不怕苦,不要命的勁兒,代表自己的學校參加過有數的幾回大型比賽,也著實露臉。因此就被省裏知名的足球學校的招生人員給盯上了,就專門給了縣裏教育部門,或者就是縣一中一個特招名額。還特地讓黃國文試訓了幾次,印象觀察技術考核一直都十分不錯,承諾,期望當然也足夠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