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原本是要奉請了然大師坐而論道的清靜日子,為此也還特意地準備了一些執經問難的話頭,需要認認真真地開解參究一番,免不了也會有許多言語機鋒,添一些或許有無的慰藉與快意。偏偏就有這樣一件突如其來,打亂了自己按部就班的水流雲在,想一想也就要有些惱的。又還要一再地按下頭來低聲下氣,這在蘇珀是怎麼也想不到的。
哈哈!這一回竟然就坐的住了啊!都是這小妮子的功勞嗎?其實,隻要稍稍地這樣一想,那也就要徹底壞事了!就像撒手攤開了手裏的牌,就像揭開了五行山上五百年的封條,那股實在按捺不住的無名怒火,就要衝天而起,徹底地發作了。
是誰?到底是誰?敢犯姑奶奶的晦氣!膽子懸在哪裏了?難道是遮天蔽日?難道是昊天罔極?也忒大了吧!你怎麼就不露個臉兒給我瞧瞧呢?但是,無論怎樣的牙關緊咬,眉頭緊鎖,也還是不能不先靜下心來,不能不把原來的一切全部撇下,細細地考慮一番,一一地安排出去。
每天忙於自己分內的許多事情就已經應接不暇,誰還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來管別的人家?更何況她也是越來越喜歡安心靜養了,她要在那團掰不開靜謐裏思考自己的問題,措置自己的主張。偏偏就是橫生枝節禍從天降,這也是很無奈的吧?但是,人,又有多少是可以被一份莫名的插曲所左右的呢?沒有一定之規的人生,每天邁著的,也不一定就是自己的腳步啊!無論你又怎樣的充足,餘裕,也還不是一樣如此?
鳳城春作為這片風景名勝區域的真正中心,就在很早很早的以前也是這樣。隻是到了現在才風生水起的左家大院,據說也隻是當初普通門房的性質,那一溜溜一排排烏壓壓的館舍也隻是用於一般的賓客來往,和閑雜人等的居住。幽深靜謐的鳳城春,當年可是從來都不會輕易開啟那道深沉厚重的門扉。
直到後來不斷的添丁進口了,應該就是從上個世紀的二三十年代,趕上了所謂的黃金年景的時候,才有了左家大院這邊修修補補的各種建設。當然,最初也是不會叫做左家大院的。人煙逐步鼎盛起來,不能不有一些適宜的建造擴張罷了,又哪裏會有什麼特別的名目?如今喧賓奪主的風起雲湧,似乎就是搶走了當年朱門大戶正經主子的顯赫勢頭,卻也正合蘇珀那番無可無不可的心意。
左家大院的發展也似乎有些過於極端和張揚,追隨如今的時代風尚所致。就比如如今已經全是雕梁畫棟的仿古建築,飛簷,翹拱,各種典型、風範不說,其他鏤金錯彩的雕飾,夾雜著熒光粉壁與青黛小瓦,各種風格自是無不齊備。說輝煌也罷,古樸也罷,眼界子稍前的人們走在這個大門口上往往就看呆了,誰還會再踏前一步,去探曉阻礙重重雲山霧罩的鳳城春?
或者也是因為平常一直隱身幕後的緣故,不顯山,不露水,不見天日的,無從知曉的人們自然就會盯著,瞅著眼前晃晃悠悠的招牌,標杆,所以這也就難怪,直到現在也還是少有人納悶,這神秘莫測的鳳城春到底是誰的地界呢?
兩下裏也隔著許多的路,自然也就很少有人搭連起來。一葉障目本就無關名望,無關曆史,隻在人們眼前這種魚龍莫辨的既成事實。
隨著如今各種名頭的風水學說的熱炒熱賣,一些油頭粉腦的有模有樣,或縱橫捭闔的玄門大師,也大都能夠紛紛紜紜口若懸河,說鳳城春的衰落那是必然的,單邪不勝正,孤陰不礙陽,以及更多有乖倫常牽強附會的大放厥詞。
對一些這樣那樣的議論爭執,蘇珀從來都不在乎。隨人說去,並不辯解、理會。除了有限的一些照麵,聚會,這些孤陋寡聞也很少能到了她的耳朵裏。說與不說,要費這個精神?見過一些世麵的人,也一般不會再認為鄙陋淺薄會是一種好笑。都隻是一種生活常態,即便就是沒有高低貴賤的分別,那也各取所需,各盡所好悉聽尊便罷。
這樣那樣的迷霧,也僅僅隻是一些快意言語。這也就有些像現今那些被頻頻戲說的各種王朝曆史或者年代穿越,一切也就都是一種幫著人們度過寂寞與無聊的滑稽和玩笑,又能有一些什麼?或許還有一份人們珍藏在心底的那份深沉凝望的真情,而這又何必跟人細說?又怎麼能說得出來?這樣也就一任那些不明底裏的人們信口雌黃,煞有介事地胡言亂語了。
努力地顯擺一下左家的成績,也就是在建設一種豐碑。左家的現實發展可以沒有自己的成績,而左家這個豐碑的建立,卻就有自己諸多可觀的努力,以及認真付出的心血。如是,自己也就有了一個辛勤勞動者的美名,而不能與其他的讓人不屑的阿諛奉承俗稱篾片相公之流混為一談。
這也是能夠博得青眼,得到上進的機會了!或者也是努力爭取的正常表現,應該無可非議的。即便那些可敬的學術大腕乃至作家詩人們,不也是摩拳擦掌地為那些所謂的精英階級服務?有這同一類的識時務的表現,也隻不過都是我們人類的一種天生共性,或者還有就是因緣際會的各自趨奉也有所不同,又哪裏會有什麼誰是誰非?祈福天從人願倒是真的。
這也跟幾十年前說的那些“勞動人民真正翻身當家做了主人”一樣,就盡管恭維現在的左家大院才是真正的中心,才正是世事輪回人倫天理。也還有很多自以為是幾經包裝的各類主流非主流觀點,撰寫成學術論文在正經刊物上發表出來,七嘴八舌的就鬧得很不成樣子。左雲鬆出來辟謠了,說:
“說什麼呢?什麼大院?什麼中心?我們就隻是給我妹妹把門的。你們這些一心招徠生意的人也就是不明底細,分不出個青紅皂白?又有哪位真正聽聞和見識過蘇姑奶奶的手段?”
這在左雲鬆也隻是實話實說吧?不曾良順的成長環境裏,一直也沒有一份好的心情。僅僅蘇珀那份仍然還在不斷化解的戾氣,也就會讓人吃不了兜著走的。隻是,人也都是有層次等級的吧?人前人後從來都不苟言笑的她,又能跟誰一般人見識呢!
於是,也就有人再造出另一番是非來,竟然就會忍不住地哂笑,說這是因為對於左雲鬆的財富,人們還是可以仰望甚或肆意估量,對無從聽聞的蘇珀則不免知之甚少,這也就是各種誤會或者追逐攀附的起因。這也就像那個從來都是虛頭巴腦的胡潤富豪榜一樣,也就隻是逗引人們的眼球了。天底下最忙的可不就是這一類人?
就知根知底的自己人來說,這片地方,多少年來,其實一直就是大家沉重壓抑的一個心結。風流雲散的當初不明不白地就失去了,那也是沒有任何辦法的事情。早前連想都不敢想的時候,那更是沒有什麼可以計較。紅塵輪轉,江山誰主?這個又能怎麼說呢?但是後來,不知不覺的竟然就成了別人家能買能賣送老送去的產業了,大家可就憤憤不平起來。隻是氣憤歸氣憤,不平歸不平,又能有什麼法子?除了長籲短歎,唉聲連連,誰又有任何辦法,以及這份能力?
事情光發狠是不行的,一定要想出辦法,走出路來,一步步抵達所要的結果和目的。能夠相互聯手,把這片地方重新又掌握在自己人的手裏,那不用說也是默默無聞的蘇珀功勞最大。所謂居功至偉,其實也就真的是她打下來的天下了。
這裏可是有著多方麵的努力,以及緣由,暫時也無暇細說。其中的梳理關係尋找門路等等也是一言難盡,也隻能從蘇珀的風頭正勁就可察知她的剛烈果決,而一力包容的寬厚柔韌也韌性則更是深不可測而望塵莫及。雖然幾多悠閑的時候,她也會把這片宅邸跟那些青山綠水的照片,一幅又一幅貼在網上,也會發一些頗有滄桑的感言:
“比起另外幾座山裏的老家,這裏自然更應該是我們的由來出處。如果當初我們都能從這裏出發,現在又應該走到哪裏呢?如今我們也在從這裏出發了,我們又是走在了哪裏呢?”
她所想的,是自己,以及跟自己走在一起的人們踏在腳下的這條坎坷不平的路。這鳳城春,左家大院以及其它等等,也就隻是一個賴以立足的暫時基點。人生是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的,自己的那份能力和心性而外,最關鍵的還是在於這份起點所在和優勢集聚。至於居功至偉了,人們都來感激恭賀了,她也就隻好讓左雲鬆擋駕。從不客氣的左雲鬆倒也並不在乎這份風光獨占。即便都是生意,各人的方向和路數還是不一樣的啊!
鳳城春與左家大院最大的不同是中西合璧的建築風格。整個建築布局的詩畫意境是相當講究的,應該跟創建主人的品位習好,或者深沉用意相關,據說還是國內最早使用抽水馬桶的地方之一。雖然都是依山傍水,妙用自然,借取雄起之勢,卻又隱於林蔭之間,在一些表麵關合上尋找雖然有些難分伯仲了,但鳳城春卻也隻是微微地露其圭角,蘊納含藏,從來不露。
更多的則是具體實用上的多種選擇吧?既是隨和時代潮流,自然就要方便舒適為主,不必有太多不合時宜的花哨。一直以來,作為最主要的居住與邀攬之地,鳳城春也曾有多次迫於時勢的大興土木。這也不僅僅是說笑,淩雲氣勢就是一種頗為確鑿的明證。而早年間作為部隊駐地的時候,也一直都是直屬機關的辦公大樓,是戒備森嚴的重要去處,根本不會讓人涉足的。
蘇珀接手之後,也能有的幾經改建,擴建,新建,以幾棟高低錯落,互為表裏的主樓為中心,也有所疊加,敷衍,內部設施不妨就像迷宮一樣,而外在的那份連綿層疊的嵯峨雄峙,則是更深更密地隱約在青山綠水之間,以山成勢,近林為友,更還有一些人跡不到的縱深隱密地方。一般的人們,又哪裏能夠看到這份真正的深藏不露的尊貴與震撼呢?
除了林菊英老太太最嬌貴的小女兒這個名頭,對於其他具體身世等等,一般人們當然也是不能知道的。一些稍稍熟悉的人們都知道蘇珀能力強,路子野,個人所望也想的多想的遠,一般都難以附和的上。但是如果認為好高騖遠目空一切,或可有所差池便可以討些零碎便宜,那又不是的。蘇珀似乎一把就能揪住人的主脈,讓大家知道一般還是不要玩笑過了頭的好。現在滿眼名利的社會也並非都是小人的吧,蘇珀平常待人也和善的很,值得人們的所有托付。所以,針對左雲鬆的那些說法,她也隻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