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通常要比夏季短半個小時,雖然也都是按具體房間來走著的計件活路,原則上時間完全可以自由安排,但是準時按點也還是一個最基本的工作態度。沒白沒黑加班那是責任所在,若是稍稍短了一些時候則是肯定不行。
這在秀文從來都是不能也不敢馬虎的,看人臉色罰錢扣分是一回事情,也還要時刻想著以身作則正人正己,不要做弄壞了已經成為“自己家裏人”的事業。這也是最起碼的主人翁責任感吧!
因此,咱們也不能老是拖延她的時間,還是準時上班要緊。
靜定有頃,秀文好好地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思和情緒,也有了較為周密的想法,順便把所有的疑問和心事,都安安穩穩地收藏到旮旮旯旯的角落裏,然後才從小屋裏地走出來,陌上花開一般:
“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王八蛋要上山打老虎,老虎又不吃飯了!”
這也是之前我們那兒,或者整個華夏民族大多地方的兒歌童謠。雅雯知道自己的不知深淺得罪了人,無理無趣的很,就把這小孩子家專討人喜的“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飯,先打王八蛋”即興翻改一下。隻是在場的大家並不領她這個情分,誰也沒有笑的出來。玉文則是繼續埋身在高玉琥的筆尖上了。
“也就是你嘰嘰呱呱。”
這個說法,也是在為雅雯解嘲。隻是秀文並不怎麼理會雅雯和大家的臉色,仰著難得的甜美笑臉,高高興興地說道:
“叔叔,剛才修文來電話了,他說他要跟您說句話,要向您老討教討教呢!”
“這一回他又討教我什麼?”
並非盡是因為秀文的關係,老黃家這小一輩的老大哥黃修文,自然也有許多討人喜的地方。當著雅雯,玉文,孩子們就都這麼開臉,怎麼能不趕緊地接起來?這就難怪素雲埋怨高玉琥的不識抬舉了:
“你說你,你們爺兒倆那筆糊塗賬,我們誰知道?你們隔三差五地就要泡在一起,關門閉戶的都是做些什麼?小心不要帶出什麼幌子來喲!”
這個哈哈打的,真的有些當家人的意思,頗似老太太慣於戲謔的幽默口風。大家嬉笑一番,原先冷卻繃緊的場麵,又歡喜起來。
“那好啊,我們就等著跟你一塊走了!”
高玉琥也笑一笑,接著說道。
“您還是在這裏等他吧。他說他一會就會回來的。接過雅雯的電話,知道您來了,他立馬就請了假。給我電話,也就是專門讓我跟您說一聲。讓您老人家去那邊見我們小輩,那也有些太亂,太委屈,也還影響您的用功了呢!”
高玉琥索性就當作秀文慣常的體諒自己的一番用心。就把剛剛準備收拾起來的紙張重新鋪排開來,一邊還故作關切地問,也是為了好好地安撫一下受了委屈的雅雯,徹底打破那些並不應該有的難堪和尷尬:
“雅雯給你哥哥打過電話嗎?”
“打了。我姐姐的事情,我哥哥不知道怎麼行?”
“好,那我們就繼續喝茶。”
“就是嘛,我們也是怕叔叔少賣一副劈柴!”
秀文一邊續著仍然還是十兩一斤的好茶,一邊笑著說。
如今高玉琥夫婦,風頭正勁的當紅藝術家身份自然是不同尋常了,每每也很自鳴得意的。有時甚至就直截了當地坦言,自己就是買劈柴的,也就隻是自己的那副劈柴讓人待見。
這在圈子裏也不是什麼怪話,大話,倒也中規中矩名副其實。隻是對於真正的欣賞者與諸多客戶來說,這份隨興適意氣定神閑,又要有多少的藝術造詣和精神品位在裏麵,才能真正地立得住腳啊!
“是呀,我是得不挪動就不挪動。我的這些活兒,都催得緊呢。”
“你叔叔是老猴猴了,老胳膊老腿的,想拽也拽不動,想拉也拉不動,我們也就隻能天天賣劈柴,賣老木頭疙瘩!”
素雲又在意有所指話裏有話了。看著玉文雅雯都在順著秀文的眼神動作,卻又趕緊說道:
“怎麼,玉文、雅雯也跟著你走?”
“嬸子怎麼糊塗起來了?你不是說我姑姑正在打什麼不好的主意?把玉文放在這裏,您說,能讓人放心嗎?”
這現炒現賣的借花獻佛,就讓素雲大張著兩嘴,心驚膽顫的說不出話來。年輕人的腦瓜好使,記性也不賴,這不卑不亢的寸勁兒可也夠狠呢!隻是這樣倒三不著兩的話,又怎麼能夠膽大妄為地說出來?現在的人們真的無法無天起來了,就連最低賤營生的小丫頭都這麼作,
蘇珀反倒跟大家一起嗬嗬著笑了起來。在這類事情上的花頭上,她可從來都不會在意,也沒有什麼可在意的。隻是需要應承一下無端端就燒上門來的這把子邪火:
“剛才我聽玉文說,你在寫故事,文文?”
“哪有什麼寫啊,也就是小孩子不識好歹的塗鴉。”
秀文一臉的惱怒,狠狠地瞪了玉文一眼,自己也就真的不好意思起來,就有些扭捏。無論怎樣的天馬行空,那也都是在自己心底的世界,一旦見起人來,未免就還是有些讓人臉紅的羞澀。
“都發在網上了?”
“很少的一些的,也就是記錄一些我自己慢慢長大的一些聽聞,和見證。”
“那不就是在寫東西嗎?”
“這個問題咱們以後說行嘛,姑姑?真的沒有什麼的!”
秀文有些敏感,也有些不耐煩。她總是羞於提及自己,自然也就做不了那些躊躇滿誌賣弄風騷的文人墨客。何況眼下也更有天一樣的大事正等著要辦,就急切地央求道。
“不寫文章那還能做什麼?你不知道這小妮子天天都在煉句?你當那都是白練的?”
“是這樣啊!”
蘇珀似乎一下子弄明白了許多事情,有些後悔自己大手大腳的粗心了。
剛才玉文順應她由來已久的心思,偷偷地告訴她,要想切實有效地關心自己的姐姐,不妨就順一順姐姐的喜好。所以,就說給她這個入手。她瞪大了眼睛,就還有些不信。得到準確的核實了,她就真的有所吃驚,分外欣喜地看著秀文,仿佛她終於找到一個可以用一下力,盡一下心的地方,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似的,有些喜出望外,喜極而泣了。
“現在天天都在寫嗎?”
秀文還想極力地辯解著什麼,卻也很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說道:
“我那真的不叫什麼文章,就隻是橫七豎八地拉雜一些文字,找個地兒胡亂堆著垛著吧!”
“我可每天都在看姐姐的文集,文筆真的很不錯的。姑姑看看能不能幫一幫我姐姐?若是能夠爭取正式發表一些,那可是多大的好事啊!”
“還是不要糟蹋我們國家並不太多的森林了,讓那些大樹小樹的,好好地長著吧!”
秀文依然很有些不滿意玉文的饒舌,多大的人了啊,幹什麼多嘴呢?
“命非天定,事在人為。你跟我說說,都是在寫些什麼。我能不能看看啊?”
“我就覺得我還是不開竅,理不清的。也就隻能把那些土坷垃收斂來,灑一些水,和成泥巴,慢慢地脫坯,慢慢地壘吧!”
脫坯,脫土坯,是以前時候老家裏經常有的事情。現在的人們都不興盤土炕,砌牆,壘灶也沒人做了,也就沒有人再做這脫土坯的事情。也不知道秀文為什麼就把自己的文字堆積比作這個最為原始的笨體力活兒,或者土生土長的,她的文字也還是有著一些脫不了的土腥。她還想再說什麼,卻就被橫衝直撞的高玉琥給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