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心 地 (1)(1 / 3)

“我們上當了嗎?我們上當了嗎?”

屋裏就剩下自己家最知己的兄妹了,也就不必再拿著捏著含著端著,蘇珀也實在是有些按捺不住,一副棲棲遑遑失魂落魄的樣子,甚至就有些瘋瘋癲癲魔魔道道。大半天下來,她可真的是好耐心啊!

一般來說,蘇珀很看不慣當今那些所謂的一姐們堂皇彪炳的華麗身份,也還有那種呼來換取不可一世的大姐大派頭。高貴就不要再流於低級,正如莊重就不要再搬弄輕狂。然而每每舉手投足又總是透出那種隱隱然的高蹈氣息,她也是有那個迎風見漲的深藏與底蘊吧!

想想自己一把閱曆的年紀,任人尊崇的地位,不容懷疑的身份,越來越風生水起的正經事業,以及整個家世背景個人操持,世上所有一切也不過就是風淡雲輕氣定神閑。即便天皇老子又還能怎樣?但是,受困於這份總是沉靜不下來的,容易激動上火的焦躁性情,往往就要讓她有所驚慌和失落。能夠跟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依賴的高玉琥在一起,當然就更容易如此,似乎就不必在意樓素雲的在場與不在場。

在她看來,即便就是被人整個地坑了,騙了,也還好的。怕的卻是被無聊透頂的無恥下流,無緣無故地輕薄耍弄了一把,尤其又是這種還要稱為自己家裏的人。這就要可恨可氣之極,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了。

被人坑了,騙了,也還有一個慢慢認識漸漸沉入的實際過程,也還有個及時覺察片刻了悟之後,再做體麵排場的一切可能。而且,自己就是為坑騙者們埋了單,除了那個好笑的吃一塹長一智的老舊說法,也還會有過一番盤桓交往以及逐步生發出來的清醒和理性。隻要當時的迎來送往都能過得去,也就是等於讓人陪著消遣了若許無奈,落寞,付一點下午茶的基本小費也無可無不可的,又能咋地?

花錢買樂子並不是不可以的,人都是紮在自己精心編織的黑洞裏享受幸福,能夠有一個讓人有所寄望的局,也就不錯的了!現今時代誰又把這肮肮髒髒的錢看在眼裏?這在大家還不都是一樣?至於說到坑蒙拐騙了,這個世界從上到下,從下到上還不就是由來已久的你騙我,我騙他,他騙你,大家一起騙來騙去坑來坑去的好玩遊戲?碰到稍稍高明的來入夥,能夠真正騙人一把的,那不妨就是遇到難得的寶了,開心找樂也不過就是如此。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有多少人就為一場魔術戲法著迷了呢!

而且,對外邊那些無所事事的,混吃混喝蒙頭亂撞又要播弄言辭的人們來說,又怎麼會知道個中內情呢?整個人類曆史的撰寫還需要當今的我們來說了算數,自己經多見廣的各種飾詞,自然也就有著更好看的噱頭。正正經經的也還不知道是誰騙誰呢!竊國者侯,竊銖者賊,這層次與身份的差別,態度與實力的差別,當然是大了去了。

如果隻是一種不知好歹妄自菲薄的嘲弄戲耍,這不痛不癢的悶葫蘆猜瓜,則就是最不可忍受的基本風度與品質的問題。僅僅因為刹那衝動的遇事不明,就要被人耍了?涮了?輕薄褻瀆了?而且,自己還興師動眾地玩出這麼一大套的花活來,這怎麼不讓人悔青了腸子呢?

別人,也就不說了,都是不必太過仔細在意的,大家誰還不幫著誰了?最難以忍受的,是把老太太的大駕驚動了。這份多少年來都不曾見過的大方情麵,自己以後又要到哪裏去說理呢?

“這到底又是誰的花花腸子,這麼坑人?我們認為避免了外人的欺負,就是保住了他們左家,也就是保住我們了自己。這樣看來,這樣做,不知又是違了誰的意了!”

夾雜著素雲不免也有的一些喋喋不休,蘇珀不由的就更有些上火,也更有些心冷了。她忽然覺得,自己跟哥哥嫂嫂,這樣費盡心機威逼利誘的,讓一位不諳人情世事的小姑娘,莫名其妙地回到當初拋棄她的父母的懷抱,去送溫暖送安慰盡孝順盡良心,是不是就更有些沉痛悲哀和滑稽可笑?這是一個怎樣活過來的孤魂野鬼啊,自己怎麼就那麼下得去手?那麼安得下心?如此這般,還不就是這個世界的最好見證最好說明嗎?

自己到底在捧和什麼?在成全什麼?在唱無厘頭的讚歌聯歡嗎?在表達感恩戴德的熾熱心腸嗎?那應該請當今最耀眼最閃亮的明星大腕啊!又不是沒大把銀子捧過的,哪一個不是隨叫隨來屁顛屁顛?自己怎麼就偏偏不自覺地,上趕著登場裝點賣弄風情了呢?她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冤苦,要比得上當年下六月雪的竇娥!

事情是卑鄙下賤的自己人做的,這是確定無疑的。但是又是誰做的呢?為什麼這麼淺薄低劣毫無用處?既然敢興風作浪,那又怎麼能稍有些風吹草動,就按捺不住了呢?老太太也不過就是吆喝了幾嗓子,放了幾個鞭炮吧?至於嗎?嚇破了膽子了?

難道說,現在凶狠歹毒隻會借勢耍橫的人們,又是自己一堆裏長起來的自己家裏的人們,都已經無知無能的連一個坐等收錢的綁匪也做不好了?這人的素質就已經下降到這麼低級可憐?這可是事事都不成樣子的了。

她已經憤憤不平,或者就是大動肝火。無論是誰的指使,誰的陰謀,自己就隻是白白地接受了一把愚弄和嘲諷。還拐帶著自己的哥哥嫂嫂,和自己的媽。她不是不怕事情大,當然也不是嫌事兒小,隻是覺得素來心高氣傲的自己,竟然又攜家帶口的給人湊趣,做了這滑稽無聊的犧牲品了。

冒冒失失地把媽媽拉下山來了,自己到底多大的情麵?又到底值不值呢?人生有限光陰,世事無限紅塵,哪裏會有個了處,哪裏會有個去處?自己怎麼還是不能斷奶?自己上套不算,帶著哥哥嫂嫂自己的媽媽一起鑽,無疑又是開了無限煩惱的好頭了!這樣想著,不免就更是一把刺心頂肺的惡心與齷齪。

不要說別人,就是自己也會看不起自己的。好心好意地到處吃苦受累,誰能想到就又會被這沒有教養的小姑娘抓破了臉?秀文呢,算是自找的,甘願的,無論說些什麼,說長了說短了,當麵不當麵的,一切由她。她也巴不得秀文好好地倒一倒苦水,發一發瘋啊!那樣的話,秀文也就會有所輕鬆,也就可能真正地考慮一下自己的位置和方向了,那簡直就是她的一片曙光呢!卻又並非天從人願。

隻有雅雯這個小丫頭,模樣兒長得倒蠻水靈的,賽過她當年的媽媽了!隻是這絲毫不知道什麼的心思,卻就實在是太可惡了,太刻薄了!一點臉麵都不留,一點禮情都不懂,怎麼就知道張牙舞爪橫衝直撞的?怎麼什麼事情都要捅破了呢?這可是包裹所有大家的一張臉啊!

無端端地捅穿了,捅破了,這到底還讓人活不活了?人要臉,樹要皮,這人活著,不也就是要這麼一張包容收藏遮擋撐張的皮嗎?在這可惡的作祟的無理取鬧的小女孩手裏,怎麼就這麼不值錢?真真有娘生無娘管嗎?就這樣白白地給人打破了,摔碎了,來個一絲不掛的丟人現眼,她真的是越想越無法忍受了。

忽然又想到雅雯說起左錚錚的齊天洪福和自作自受。想一想也不會是那麼一回事兒。這不可理喻的雅雯說的也太過簡單了。這在現今的世道,左家的人敢作敢為,那是理所應當的。古往今來,又有哪個得勢稱心的大戶人家的孩子不是如此?這又有什麼呢?難道還真的會有以下犯上,敢做弄這勢焰正盛的左家的人?難道說真的是有趨炎附勢感恩戴德,也有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倘若真的如此,那也隻是左家自己的福禍自招,那自己就真的是多管閑事了。

這要是多管閑事,自己又何必呢?一切自作自受隨他就是了。這個世界上的自生自滅不有的是?自己偏偏就要弄這麼大的場麵,勞師動眾的,虛驚一場也是傷筋動骨。就像之前的烽火戲諸侯,不也就讓人涼了心肺,散了義氣嗎?自己以後還敢承攬,還敢湊前嗎?你到底是把什麼挑在肩上,可就是一擔子垃圾喲!這樣一想,那就更要為自己不值,為自己作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