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查不到1718客人的資料?這可真是奇了怪了!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秀文的臉上迅疾浮起一絲轉瞬即逝的難得笑意,差一點兒就笑出了聲。繼而釋然,冷寂,又恢複了原來的沉默和恬靜。
這可是省城最為鼎鼎大名的五星級酒店,也有這樣管理的嗎?轉念再想一想蘇珀說的自己,自己,也就不能不由衷徹底地歎一口氣,如此是否就是那所謂的關竅與玄機?她愣怔一下,一邊招呼大家走進電梯,去自己工作的樓層,一邊就又陷入了幾多滑稽而又極度冰冷的深思。
與任何時候都一樣的,沉溺於任何形式的責難與哀慟,也就隻是純粹的人事消耗而毫無益處。眼下最必須的還是認清最基本的現實,鐵定腳跟,認認真真地考慮清楚,再來一步一步地邁出應該的節奏,或者大刀闊斧的縱身一躍,掙脫那些不堪的境遇與事實。這個世界上的人,無論是誰,也並沒有多少可以真正揮霍的本錢。尤其眼下人命關天的千鈞一發,更容不得絲毫馬虎和半刻遲緩。
但是,無端端的,究竟又是哪裏蹽過來的黑洞呢?自己也還是不能不細細地思量一下。要不,還沒有怎麼的,就會連自己,連自己身邊的這些人,都被吸食吞噬進去,無影無蹤灰飛煙滅。
黑洞並非僅僅物理學上的概念,也從來都是我們這個人類世界的最大特色。這其實並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因附於人類社會各自成形的利益怪圈,那些勢力糾纏,那些紅白夾雜,由來就有多少暗無天日的可怕組成。
包括我們這顆地球,包括整個浩瀚宇宙,多少具有忘我精神的人們,不管是藝術家,還是科學家,也正在於此孜孜不倦勤勤懇懇,為我們整個人類破解這各種各樣匿藏潛藏的陷阱深淵,也好規避各種各樣的風險——我們這個熙來攘往的大千世界,可是在在處處都有這樣那樣的黑洞,讓你屍骨無存,讓你魂飛魄散。不由得你不小心,不留神。
一如秀文這樣的坦誠心地,雖然還是有些過於單純,或者就是人們說過的她的單一,她的一根筋,不也經常把自己裝填在自己設置的文字黑洞裏,消失一會兒?逗自己玩一玩兒,就會消失所有的沉重,獲得一個無比徹底的輕鬆。不要說這是另外的黑洞,也隻是換了不同的感受不同的形式而已。究竟是裝人,還是裝己,一切也隻是在於自己所能做主的那份把憑。
這個紛紜複雜的世界,又要包裹隱藏,又要生吞活剝,還要不能留下一絲兒痕跡,就隻是一副光明正大的模樣冠冕堂皇,又怎麼不更加如是呢?人啊,也並不一定要徹底地深陷進去一回,才真正知道的吧!學一學那位雅雯的口吻:沒有上過學的孩子,苦啊!
秀文也不是不開竅的孩子了,自己很快也就明白過來。這也並沒有什麼吧?姑姑不是說自己人嘛,這酒店還不就是左家最親最近的自己人在撐持嗎?既然是自己人折騰自己人,那也就對了啊!還有更親更近的自己人,還有更親更近的自己的領地嗎?就這1718,不也正是左家平常最喜歡光臨的下榻所在?
翔龍大酒店是從去年開始,升級成為左氏的名下。當時是搞了多麼大的場麵隆重慶祝,邀請了來自全國乃至世界各地多少位演藝界的明星大腕,一起捧場慶賀翔龍騰飛萬事大吉,整個左家的人就都擠進了這不上不下的17層,刻骨銘心地紀念這份得天獨厚的鴻運“時氣”,這又怎麼能不記得呢?而這自己人要整自己人,還不就應該在自己家裏折騰?在自己的後宮內院裏折騰?在外麵,在人眼裏了,就可能會有些不便,有些露了深淺和馬腳啊!這也是一個很可以見人的正當理由。
事情果然就是這樣?這整件事兒就都是自己人折騰自己人?但是,這些做好做歹的自己人呢,這樣鎖櫃裝箱的偷天換日,是不是也有些太不把人當人了?這裏又有什麼瑣碎蹊蹺呢?這可不是一般警匪片裏的鏡頭吧?跟著流行的影視學來,就又有了新的自我發揮的橋段?
至於又有誰是這個自己人,她可不敢隨便攀親認親。她還不是左家的人,她也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是左家的人。連門兒都沒有認過呢,也沒辦法當什麼自己人的。而且,就她現在所有的這個卑賤身份,又怎麼會有人跟她是自己人?隻有那種勢焰熏天,隻有那些熾手可熱,才會成為左家的自己人,卻又是處處精心算計自己的自己人。
現今世界,這種自己人可是越來越多。親不親,一家人,人們什麼事情不都是從自己身邊做起?就是那個常說的殺熟,也是越臉熟越好動手啊!或者,這樣的自己人也是越來越多才好的。就是真的動起手來打起架來,也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好啊!俗話說,自己人,不生分,打斷骨頭連著筋呢!
就按照姑姑說的,如果真的是自己人,那還就真的對了。不必再枉費心機地尋找什麼合適的說辭認真解釋一番了。世界上還就是自己人對自己人好啊,知根知底的,幹什麼也方便。這樣,也就更不要任何糾纏計較。不如省心下來,還是用點子力氣救人要緊吧!無論在敵人、自己人、還是什麼人的手裏,這人要是活生生地裝進一隻箱子裏蜷縮起來,這滋味也一定不好受吧!萬一有個好歹呢?
錯要錯上走,對要對著來,這不也就有了依樣畫葫蘆的標杆了?我們現在可是文明時代,也就要有文明時代的樣兒。不要錯了分寸就是了,都要恰如其分合卯合榫啊!是不是就應該這樣正邪黑白不分,是非善惡不辨,自己就做自己認為的理所當然,大大方方地做下去呢?
看著秀文滿臉的遲疑,眩惑,修文也並沒有什麼好的獻言或者解釋。由來已久的慣常相處,一切也不必太多言語。電梯打開,他抬手指了指樓道裏,秀文這時也看到了胡小紅正在走過來。也還有意無意地朝她的背後瞭著,就先打了個招呼。總是喜歡躲在秀文這裏偷懶的胡小紅,滿臉笑意地來到大家跟前,跟大家在一起,開場語就還是那句:
“雅雯又長高了!”
這句毫無來由的無厘頭,每一次都讓雅雯極大地不自在。她也還是沒有從剛才自己那些多言多語的失態之中走出來,雖然玉文解釋了許多,也為她點評了許多,分擔了許多,但她還是有些不平不忿。被人勢大力沉地壓折了腰板了,還能好過的了嗎?偏偏就又有人也不看個臉色時候來添麻煩,也難怪她臉色鐵青,白眼一橫,沒有好搭理。
這麼多的人,怎麼就招我惹我呢?溜來溜去的眼睛,你看著玉文好你就看著好就是了,想跟他好你就跟他好就是了,你燒你的火,你發你的芽,又關我什麼事兒?幹什麼拿我做遮陽傘過河橋的?真是不可理喻。看看胡小紅並不在意她的白眼,她幹脆就把臉扭到一邊去。一點也不給胡小紅麵子,也根本不去理會秀文的用心。
也不知道為什麼,住在一起的同鄉姐妹之間,雅雯就是跟這住在秀文上鋪的胡小紅不擱。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論理還是自己一個學校裏出來的大師姐,雅雯為什麼要使小性不理人呢?這或許也是跟老家裏上一輩子的恩怨有關。
但人家胡小紅現在好歹也是一個帶總字的——這賓館總台也是少不了的一個總啊,正是時尚講究和時代特色之一。這胡小紅胡總偏偏很樂意碰雅雯她這個軟釘子似的,每每又經常討她的歡喜,撩撥她的小性兒。人的習性不同,也就各有所好吧。
玉文也是有些不安份的,或者,他這也是明白了秀文的眼色。雖然他也還不知道秀文到底是什麼意思,要做什麼。但也還想給雅雯消消氣,就一步跨出來,有些想自己走一走的意思。一眼瞅到走廊裏陳列的高玉琥的作品,就拉著雅雯一起走過去,去看一個又一個玻璃櫃裏高玉琥的木雕,都是柔披紛紜的各式花卉係列,襯著一些相映成趣的觀賞石。
這也是做哥哥的一番愛惜心情。兩個人都還是不明白就裏,也根本就沒在意秀文的心思,隻是顧及個人的喜好與小****。卻也各得其便。
午後的時間還有些空,就她們幾個擠在這臨時休息的沙發裏,也有些顯眼。看著玉文雅雯離開,大家都一起來到了狹小的工作間裏,秀文才開始小聲地跟胡小紅搭話:
“今天上午,是你喊我去1718的吧?”
“是啊,怎麼了?”
“房間裏太亂了,費了我好大一會工夫。”
“這又怎麼了,還不都是一樣?”
“我是說,他們都還挺客氣的,我也覺得有些眼熟,就有些好奇,閑著無事的時候,就隨便查了一下,就沒有看到。剛才說給修文,他也查了一下,包括咱們的所有係統裏,還就沒有他們的登記資料,她們也是左家自己安排進來的人嗎?哪裏來的貴客喲!”
“是嗎,我怎麼都沒有注意?是不是之前交接過的,我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