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2年的早春,天氣陰冷,比利牛斯山區從阿呂迪通往波城的山道上,一支貴族家打獵的隊伍,攜帶著獵物,正在緩緩前行。
在這並非打獵的季節,獵手們的收獲看起來並不豐富,隊伍中的大車上堆放著他們最主要的戰利品,事實上,如果不是為了這兩隻熊,或者更貼切的說是它們身上的油脂,人們其實完全沒必要遠赴比利牛斯山的腹地。
隊伍的首領非常年輕,黑黑的頭發剪得極短,眉毛很濃,鼻子勾得像鷹嘴,留著剛剛蓄起髭須。若幹年之後,他的追隨者們形容他目光敏銳堅毅,卻時常帶著嘲弄的微笑,但現在,這兩個主要特點還都不存在於那張溫和而清秀的臉龐上。此時的貝亞恩親王亨利·德·波旁,還隻是個在母後的保護之下,按照她的安排去追逐功名的年輕王子。
始終陪伴在親王身邊的,穿著齊膝緊身外衣、仆從裝束的年輕人叫奧爾通,這忠誠的孩子正低聲的向他的主人提出一個相對於他的忠誠來說微不足道的請求。
“哦,奧爾通,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亨利回答的時候,嘴角微微上翹,似乎他並非是在拒絕這可憐的孩子,“我已經答應把這兩隻熊都送給我親愛的母後了。”
“那麼陛下一定會像前幾次那樣,把熊捐獻給教會吧,”年輕的仆從顯然明白了主人的意思,輕鬆笑了起來。
“所以你的那位姑娘的哥哥,一定會得到療傷的熊脂的,”亨利略帶調侃的看著自己的仆人,“你可以放心大膽的把這個消息告訴那家人了。”
“不過,奧爾通,我勸你還是放棄這位姑娘吧,”亨利隨即轉過臉去看著遠方,“你難道不打算跟我去巴黎了麼?我們也許會在巴黎住上一段時間,你肯定會遇上別的漂亮姑娘的,”
“殿下,那件事情不是還沒有確定麼?”仆人的回答中帶著遲疑。
“等我們回去的時候……”亨利若無其事的微笑著,“奧爾通,你不用質疑我的母親在這件事情上的決心,她是下定決心要讓我娶查理九世的那個妹妹了。”
事情正像貝亞恩親王所斷定的那樣,等他回到波城,他的母親,納瓦爾德高望重的女王雅娜·德·阿爾布雷陛下,第一件事就是告知兒子他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
“亨利,你沒必要對此有什麼負擔,”做母親的關切的看著兒子,“與瓦盧亞王室的聯姻正是我們現在所需要的,而且感謝上帝,這婚姻對你來說也頗為有利。”
“媽媽,我當然願意接受這樣的婚姻,”年輕的親王語氣很是生硬,“但我更願意把它看作是我作為您的兒子和繼承人所應盡的義務,至於對我有利,如果您指的是法蘭西的王冠的話,我一點兒也看不出利益所在。”
“為什麼不呢?我親愛的兒子,”雅娜女王露出了一絲玩味的微笑,“現在姓瓦盧亞的男性不過隻有三個了,而且有種種跡象表明,大概第四個是不會出現了。所以,我的兒子,我始終期待有朝一日你會以波旁家族的繼承人和瓦盧亞家族的女婿的雙重身份繼承法蘭西的王位。”
“媽媽,您想得太遠了,”納瓦爾女王的話顯然在某些方麵刺激了親王的思維,使得他極力想擺脫關於法蘭西王冠的話題,“那三個瓦盧亞都還年輕,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呢?”
“你說的沒錯,亨利,”女王不緊不慢的讓她那些纖長白皙的手指互相敲擊著,“那麼我們來談談眼前吧,你想看看瑪格麗特公主的畫像麼?”
親王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興致,但他的回答卻還是斬釘截鐵的拒絕,“不用,媽媽,我認為隻要你對那位公主滿意就行了。”
“幸虧她的容貌還算差強人意,”納瓦爾女王換上了一種頗為不屑的語調,“查理九世的使者還向我誇耀這位公主如何的才華橫溢,我當時就告訴馬耶納公爵先生,我唯一希望的,就是她要懂得安分守己這個詞的意思。”
亨利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媽媽,在這方麵,我們覺得我們沒必要指望卡特琳娜·德·美第奇的女兒能夠具備足夠的德行,”他故作輕鬆的笑了笑,“至少我從沒指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