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就不要來這一套了。你老實說，哪裏有問題？”
謝銘毫不客氣的追問，讓卓凱覺得自己反倒是理虧的那個：“也不是大問題，這個角色，設定是中年……”
“我演得不像父親是麼？”謝銘直截了當道。
“也不是……”
“我都聽見了。”謝銘冷冷道，“那個孩子說的麼。你也這樣覺得嗎，你也跟他們一樣，覺得我不行嗎？”
卓凱不語。關於謝銘的演繹方法，他知道劇組中早就有過討論。這個封閉的小圈子，什麼事情擴散開來都特別快。謝銘與這個角色的不合適，幾乎是所有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問題，自然不可能藏得住。
“那你告訴我他該是什麼樣？”謝銘說話的神氣，不知為什麼有些輕蔑，大概這關乎他的自尊，所以帶了挑釁意味的看著卓凱，“你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該是什麼樣，不是麼？”
這樣的針鋒相對幾乎是在剛認識的時候才會發生，那時候的謝銘看上去高不可攀，而卓凱總是會在他麵前自慚形穢。就是到了現在，麵對謝銘的質問，卓凱也很難理直氣壯得起來，說道：“我……”
謝銘不等他說下去就霸道地截斷：“要是你清楚，之前就不會因為杜淵的意見而反複修改劇本。你猶猶豫豫，翻來覆去，就是因為你腦中根本就沒有一個具體的形象。不論誰來演，你都會覺得不好，也都不會滿意！”
“不，謝銘。”卓凱微微漲紅了臉，終於鼓起了勇氣認真地捍衛自己的想法，努力地辯解，“我知道。這個人物該怎麼說話，怎麼做動作，甚至他的小習慣，他的表情，每一個細節應該是什麼樣子，我都知道。他就在我腦中，他的每一句話都在我耳邊！”
“那你演出來給我看啊。”謝銘抱著胳膊，冷冷道。
卓凱似乎是真的激動了，摔下手上卷著的劇本，走到了鏡頭前，命令攝像開機。
他是得過影帝的人，怎麼會演得不好。台詞也都是他一筆一筆寫出來的，簡直不用背，就從他的胸腔裏，心底裏流了出來。一場戲演罷，周圍震耳欲聾的掌聲。
大家說，終於看到了男主角的從劇本裏走出來了。
隻有謝銘在一旁臉色難看。
所有人都覺得，這個角色非卓凱莫屬，不作他選。卓凱也是真的想向謝銘證明，自己並不是聽了別人的批評來針對他。他隻是想就事論事，讓謝銘知道這個角色本來的樣子，希望謝銘理解自己的苦衷，並且為戲做出一些改變。
然而謝銘的高傲並不那麼容易屈服。最初的幾場他都還冷眼看著，不插嘴，但也沒有動容。在卓凱連續示範了兩天之後，謝銘的忍耐似乎到了極限，他一聲招呼也不打，連夜就坐了飛機離開。
卓凱打了他整整一天手機都沒有人回複，執行製片這時候又通知，他們的拍攝經費已經被掐斷。以現有的資金，隻能支持一個半月的拍攝，之後多拖半天，都付不出錢來。
他們沒有時間再浪費在男主角的選擇和等待上。這已經是謝銘拿出的態度。反正卓凱不認可他的表演，那麼他就必須要自己解決。謝銘做事情總是這樣決絕，一點餘地也不留，也一點情麵都不講。以前不論他是落魄，還是風光，都不曾為別人退讓過半步，放到現在，自然也不例外。
卓凱沒有辦法，硬著頭皮編導演一肩挑。十天下來，人幾乎累到要散架。劇組裏的人開始對謝銘頗有微言，每個人都累死累活，早就顧不了謝銘是出資方的事實，各種情緒和抱怨，最後都歸結到謝銘的不近人情上麵。
隻有卓凱，始終不發一言。他無法製止他們的不滿，他也知道，大家的工作壓力需要發泄。但他不會對謝銘有一句怨言。
他說不出口，也不容許自己去想。
好在第十一天的時候，陸明暘出現在了片場。他說聽到公司同事提到卓凱的情況，自己的那部戲已經殺青，手頭上沒事，就過來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
卓凱這算抓到了一個救星。陸明暘跟他是老友，彼此之間對於鏡頭調度的理解也比較一致，有他做副導，卓凱身上的擔子就輕了許多。
他們一起沒日沒夜地趕著進度，終於，一個半月之後，電影奇跡般地準時殺青了。
坐在剪輯室裏，卓凱的眼圈已經黑得像熊貓一樣。上戲的時候有粉底蓋，還不覺得什麼，這下一卸妝，看得陸明暘也大呼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