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繃的神經一旦放鬆，就怎麼也收不攏了。卓凱和陸明暘坐在剪輯師的兩旁，止不住地上下眼皮打架。
“這部戲殺青，告訴謝銘了沒？”陸明暘問。
卓凱苦笑一笑：“他會想知道麼？他大概做好了心裏準備這戲拍不成了。”
陸明暘表情奇怪地看著他，抿嘴忍耐了半天，最後腦袋朝後一到，對著天花板大叫：“哎呀我實在忍不住了，謝銘讓我等片子完成了再說的，但是我真的到極限了，不說要憋死了。”
卓凱似乎還沒明白：“謝銘？他怎麼會跟你聯係？你們有什麼瞞著我？”話到後來，已經有點嚴厲，似乎他也想起來之前發生的種種有些蹊蹺。
“謝銘跟你吵架，是故意的啦。”陸明暘道，“他早就跟我說他不適合那個角色，但那時候你自己對角色的把握也不確定，沒有一個錯誤的樣板，你也說不出那個正確答案。”
卓凱的臉色已經微妙起來，但他沒有打斷陸明暘。
“其實最準確的形象在你心裏，隻是直接讓你去演，你也不知道怎麼表現出來。所以他才跟你耗了那麼些天，後來我來，也是他命令的。不然我戲剛殺青，樂得去海外度假逍遙快活，你以為我願意陪你日夜顛倒啊。你工作起來的樣子，嘖嘖，真是禽獸都不如。沒人性，太沒人性了！”
“……”
“怎麼，幹什麼不說話？”陸明暘見卓凱沒有預想中的激烈反應，不禁有些意外，“我剛才還怕你會扔下減了一半的片子就跑去找他呢。你怎麼這麼冷淡？怎麼，是後悔了，還是生氣了？你可千萬不要遷怒於我，我最多隻是從犯……”
“別廢話。繼續盯著剪片子。”卓凱在陸明暘頭上敲了一下。
陸明暘抱著頭叫：“哎，當心我骨頭脆著呢！我陪你熬了這麼多天，現在該拍的都拍完了，還急什麼？”
卓凱對著他又是一下：“快點剪完，我要第一個給謝銘看。”
燈光璀璨的禮堂裏，全世界知名的影界大腕，各色盛裝出席的俊男美女齊聚一堂，共襄盛會。舞台中央的巨幅LED屏幕上來回旋轉著數十年不變的大會徽標——一棵金色的橡樹。
主持人在台上拿著手卡，極富技巧地做了一個停頓，然後環視了一圈台下或好奇或緊張的目光，道：“The
Award of
Best Movie
will be…”
影像配上了不同語言的同聲傳譯通過衛星傳輸到世界各地。在中國的電視機前也聚集不少關注的目光，因為這屆入圍進入最佳影片候選五強的，其中一個就是華人。
“最佳影片獎將授予……”主持人故意又重複了一次，像個狡猾的魔術師，在懸念揭曉之前故意賣罐子，“這真的是個天大的驚喜。這位傑出的影人剛在不久之前上過台來領獎。”
觀眾席裏立即有了交頭接耳的聲音。記者席也一陣躁動。
主持人見氣氛已經炒熱，連忙不失時機地接話：“是的！沒錯。他就是——剛獲得最佳男主角獎的，卓凱！現在他又獲得了最佳導演獎，讓我們掌聲歡迎！”
卓凱鬆開了滿是手汗的拳頭，謝銘在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膝蓋示意。他深呼吸一口，站起來和鄰座的鄧星還有陸明暘等一眾人擁抱，然後十分紳士地，向謝銘伸出手。
謝銘微笑著看他，並沒有起身。卓凱彎下腰去，行了個禮，再次邀請，可謝銘仍然不為所動。
周圍的掌聲愈發熱烈起來，似乎在為卓凱打氣，也似乎在催促謝銘快些回應。
然而謝銘依然坐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卓凱臉色微微紅了，眼睛掃了一下周圍，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般，低頭下來，在謝銘唇上印下一吻。
掌聲如雷，整個禮堂都轟然震動。謝銘帶著笑從座位上站起。兩人十指交扣，一起站上了領獎台。
這一夜，燈光耀眼，如夢似幻。卓凱已是第二次獲獎，卻是第一次登上這個獎台。他帶了十年的夢想，十年的堅持，一步一步地，從穀底爬到了巔峰，從一無所有，到收獲碩果。這一次，他不再有遺憾，也不會有唏噓。他要在這個獎台上，向全世界宣告，自己實現了夢想。
是兩個夢想。
一個，正在他高舉過頂的手上發著金屬燦爛的光芒；而另一個，正與他緊扣著手指站在他身側幸福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