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首看小魚兒,頭上紮著一個髻,衣服是對開襟,穿著靴子。
隔著千年,隔著大山啊。可笑我一直自作聰明把他當做女孩。他也一定有宿怨吧?怪不得我親吻他時,他會如此不自然。
賈杜康也打量小魚兒,半天才笑道:“這孩子,長得是有點陰氣。真是奇怪,長得奇怪,人也奇怪。”
“你才奇怪,你們全家都奇怪!”我想都沒有就把自己也一塊兒罵了。覺得自己跟一個母雞似的,身後跟著小魚兒這隻小雞,隻要一感覺到危險,我就不由自主地抖起全身的羽毛,準備拚命。
“我們全家都奇怪,就你不奇怪!都說女生外向,一點都不假,你還沒有嫁呢,說起來就是滿口的你們我們,以後真嫁出去了,難指望你向著一點娘家。”他冷笑著,一邊吃菜,一邊抱怨。隻吃麵前的牛肉,他今天是跟牛肉杠上了。
“哎,你們聽說了沒有?你們聽說了沒有哇?”旁邊桌上一個漢字拉開架勢,故作姿態地壓低聲音講新聞事件。可是聲音尖細,四周隔著幾張桌子都能聽見。旁邊的人都停下筷子伸長耳朵。
我也伸長耳朵,賈杜康終於放過那盤水煮牛肉了,側耳傾聽。
坐在他旁邊的另外一個漢子懂得捧戲,忙一臉好奇問:“聽說了什麼啊?”開始說話的漢子輕抿一口酒,不語,賣起了關子。這倒把滿屋子人的胃口都吊起來了。旁邊的漢子又催:“李大哥,聽說什麼你倒是說啊?”
“我也是剛剛才聽說的。聽說我們的太子爺啊,被人殺了。”那姓李的漢子聲音低沉,卻有穿透力。短短幾個字,他說得極慢,好像每個字都要細細咀嚼,但是聲音裏透出的喜悅藏不住,彷佛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喲,什麼人幹的啊?”旁邊的漢子幫助抬著腔,也是滿心的喜悅。“紅萼穀!”姓李的漢子令人振奮地說道。
“嗨!”在我們身後那桌一個壯年男人拍案而起,“紅萼穀那幫崽子們,這些年缺德事沒有少幹,為害江湖。這次,總算他娘的幹了件大快人心的事。衝這點,我剪刀張首先說個服字!”他爽快地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下,“痛快!”他擦了擦嘴邊的酒漬,吧嗒有聲。不知道是酒讓他痛快還是太子被殺讓他痛快。
看這自稱剪刀張的漢子麵如重棗,一看是常年與火為伴,他自稱剪刀張,應該是一打剪刀的。
我轉眼看賈杜康,他一臉的錯愕,原來他這身主,這麼聲名狼藉啊,連一些市井粗夫,引車賣漿,屠狗負販之流都欲除之而後快。他造了什麼禍國殃民的孽啊?
我偷在一旁,抿唇幸災樂禍。被他看到,頗為不快地瞟了我一眼。我視而不見,繼續偷著樂。幸好我是自己穿過來的,要是也成為一萬惡的主,這後可怎麼善啊?
“小二!”店裏的高聲變成細語的時候,賈杜康突然喊了起來。那個小二也豎著耳朵聽八卦,忘乎所以,猛聽見有人叫,嚇了一跳,定睛看是我們這桌,極不情願地挪步過來:“客官,您喚小的?”他沒有從我們這桌撈到油水,對我們的態度冷了很多。我心裏暗歎,世態炎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