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簾出來一個矮瘦淨白的中年人,穿著一件藏青色的長袍,手裏抱著一隻純種雪白色狸貓。那貓溫順地趴在他的肘彎處,睜著酒紅色似琉璃的眼睛滴溜溜轉動。
“怎麼了這是,喊得這樣急?”那掌櫃的嗔怒地責怪店小二,未語先笑。可是那笑容,落在我們眼裏,滲得發慌。一般內心陰毒的人都有這樣一副慈善的偽裝麵具。
店小二附在他耳畔,把我們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他。他波瀾不驚地聽著,臉上的笑容並不見消減一分,我越發覺得那個笑臉是他的麵具,隻有麵具才能每一分鍾都跟上一分鍾一樣,一成不變。
店小二說完,他低聲說了句什麼。那小二點點頭,轉身下樓去了。
我和賈杜康對視一眼,兩人的瞳孔裏都是對方蒼白的麵容。
“二位,”那掌櫃的笑眯眯先坐下,“鄙人姓胡,是小店的掌櫃。聽小二說,您二位把錢弄丟啦?”
我一愣,忙不迭點頭:“胡掌櫃,我們並不是要故意懶賬,隻是在街上錢被偷了,還請掌櫃的高抬貴手通融一下。”
胡掌櫃若微思索一下:“姑娘可方便告知貴府在何處,我讓夥計去取?”他眯起眼睛看著我,仍是那張笑臉,可是帶著探究的意味,他在試我的底線。他是一個精明的生意人,在事情沒有確定之前,不能輕易拋棄一個顧客。
“可是我們不是本地人呐。”我手足無措地看著胡掌櫃。
“那二位在傾卦縣可有至交好友?叫他們送來也可啊,姑娘隻要告訴我地址,我派夥計去通知一聲即可。”他用手捋那貓毛,那貓舒服地輕喵一聲。他說來說去,都是在叫我想辦法弄錢來,沒有鬆口自認倒黴放過我們。可是我們去哪裏弄錢?那塊令牌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當的。
我看著賈杜康,他也看著我,沒有說話,一眼的慌亂。我覺得心疼,都是我的過錯,才弄得他跟著我這樣狼狽。所以我必須鎮定下來,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讓我哥哥受辱,他是男人。
“胡掌櫃,實不相瞞,我們兄妹二人隻是路過此地,在此並無友人。”我吸了一口氣,顫聲說。已經是無計可施了,自古就說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哦…”胡掌櫃聲音細長地接了這麼一句,聽不出任何情感起伏,我難從他的聲調裏判斷出他有多生氣。想從他臉上挖出點什麼,可是更迷茫,他一直是那張笑臉,一絲都沒有變,跟剛剛進來一樣的。
隻是眉毛輕輕動了動,讓我發寒。
樓梯上一陣劇烈的響動,一群人湧了上來。我定睛一看,這些人,都穿著官服,著官靴,腰佩長刀。
“胡掌櫃,怎麼啦?”領頭的男子一臉粗肉,身材高大威武,粗聲粗氣問,“哥兒幾個今天可忙著呢,要不是你胡掌櫃,別人睬都不睬。快說什麼事兒。”他煩躁地一揮手,一看就是一有勇無謀的主兒。
他的嗓門特別大,引得旁邊桌上的人都放下筷子在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