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氣煩心,實在是悶燥。
郎兒怎麼也睡不著,看看自己不遠處早就一動不動的老黃牛。
明月高掛,倒是把皚皚大地照個通徹好似朝曦時分。
正好,長這麼大還沒有進過大人家的宅院,讓我把這裏逛個通透,也不枉我受這一遭罪。
榮家,榮國府,權傾的大家。三代世世位高權重,這榮國府固然也是大宅子,但是皇城腳下,天子眼前,榮家知道細水長流的道理。在各地的別院也許氣派不減皇家,但這堂堂正正的榮國府隻能為精妙蓋之。
這妙有秒處:打進榮家,過了門前的過眼屏障。走七七四十九步就到了待客的主廳,一路的奇石異寶、精雕細刻自不在話下。大宅子一共四十八間房,但是由勝在這堪比江南庭院的巧奪天工。
台階一定是太湖的雲石,如踏雲而落。取一生浮雲直上之意。花園的都是京陵的雨花石,通透似琉璃瓦卻更勝。還有這庭院的奇花異草更是多的數不上名來,卻不顯浮華。
小小買瓜郎兒進的不過是偏門,借宿之處也不過是榮家後院的一個偏舊的小園子,不過這氣派已經把郎兒給震懾住了。自幼生於貧家又是白丁,哪裏看過這樣的陣勢?微風襲人,不覺有點癡了。
恍惚中光影交錯,不知不覺已逛到了院子中央的池塘邊。
院子是破敗了。枯荷殘花、敗柳茂密倒垂可憐無人打理,月光透枝葉,班班駁駁。郎兒心驚,夜深風起,回想白天的流言碎語,心道:“還是快回去吧,怪猙人的...”
心念罷卻怎麼也抬不起步子了。倒好似神魂顛倒、步履闌珊的往池塘裏走去。
池塘此時,起了水氣。很是燥悶。蚊蟲嘶叫,卻能聞到一股甜的發膩的香氣,尋去,原來池塘邊雜草殘柳叢中隱約有棵巨大的木芙蓉。
池邊野芙蓉,花水相媚好。聞這花香有如騰雲駕霧,置身瑤池仙境之感。細觀這株芙蓉,仿佛比一般的芙蓉要大許多,如錦葵。高約十尺。莖具短柔毛。葉大,掌狀有七裂,花形嬌豔似火甚是好看,生於枝梢,重瓣,每束上約生小苞八、九枚,很是茂盛。
忽的,如夢似幻,仿佛有聲在耳邊細語又象是自己低聲喃喃。
“你不知道啊,我本是天上的花神,百花中獨掌管芙蓉一支。隻因為一個情字,觸犯了天條,被扁下凡。他是佛主腳下的金童,受了懲戒。本該命中有一劫。是難也是情。命中注定,三生情緣,緣盡三生。本是我的錯,怨我動了凡心,這是我命裏的結,可惜連累了他...”
“我被貶凡間已一世為娼、一世為奴。本該還有一世情結。就了個幹淨...可這最後一結卻是死結...怎麼解...榮家請的道士看出端倪,說宅子瘴氣重,做法把我困在這裏...今昔遇到你冥冥當中早以注定,就借你這皮囊讓我再在世上走一遭吧...了卻種種吧...”
買瓜郎已經搖擺不定在池塘的中央,他似乎充耳不聞,池塘雖不深,他卻象已經深陷淤泥。下沉下沉。隻在水麵上留下一串串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