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天下?
這些東西他已經擁有很多年了,對他來說再沒有半點的眷念,可是他的兒子,他和她的兒子,他卻不得不在意。多年前他失去了她,如今他不能再失去他的兒子,再也不能重蹈覆轍了。
終是忍不住重重一歎,他用手搓著緊繃了許久的臉,疲憊不堪。這一個月對他來說,比過去的十年都還要漫長,每過一天,每日清晨起來一想到立刻就要與他的兒子較量,他就十分抵觸。而最終,他是輸了,輸在他的感情上邊,輸在他這生唯一的牽掛上邊。
他不敢,他也不忍那樣對他,當看到他剃了發走到他麵前的時候,那一瞬他真想將天下所有的人都殺光,以泄心頭之憤。暴怒與心痛同時折磨著他,可他卻不能妥協,因為他不想失去。
誰知,最後還是這樣的結果,他終是拗不過他。他睥睨天下數十年,無人敢對他說個不字,最後他卻輸給了自己的兒子,真是可歎又可悲。
書房的門沒有關,隨侍的小順子見他這副神情,體貼的為他換上安神的檀香,一切妥當,他又拿著換下的香爐悄悄離開,剛走了兩步,卻被段峭突然叫住了。
“皇上,您有什麼吩咐嗎?”彎著腰,他問得極為小心。
段峭突然站起身來,大步走到他身旁,“抬起頭來,朕有話要問你。”
“皇上請說。”緩緩抬頭,他卻不敢直視段峭,心中也七上八下。
緊盯著他,段峭冷聲問到,“朕問你,這萬裏江山?這金鑾寶典?真的不好嗎?受臣民朝拜,做天子真的不好嗎?”
他真是氣糊塗了,竟然問小順子這樣的問題,就連在他身邊伺候了十多年的小順子也嚇了一跳。呆愣過後,他趕緊噗通一聲跪下,“皇上恕罪,奴才無法回答您的問題,您說的這些奴才都不懂啊!”
“不懂!”挑眉,段峭看著跪在腳邊的人,冷冷一笑,“哎,朕真的失去理智了。”
“不是皇上的錯,全都怪奴才才疏學淺,皇上責罰奴才吧,奴才該死。”將身體卷縮成一團,甚至連臉都貼在地上,小順子說得戰戰兢兢。
曾經,一個三品大員私自揣測皇上的心思都被他處死,更何況自己一個小小的太監。即便沒有抬頭,他也知道段峭此刻的臉色有多難看,嘴上雖在求饒,可他卻覺得自己的死期已經不遠。或許是他太倒黴,成了第一個被開刀的,怪就怪他不該此時進來。
頭頂上的人沒有反應,他不禁疑惑了,可卻不敢亂動半分,靜靜的等待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隻覺得臉都被壓麻木了,段峭的聲音才輕輕響起,“罷了,你不懂朕也不勉強你。”
自嘲一笑,他提步走回長椅邊,絲毫不理會驚得不輕的小順子,既不叫他起來,也不做任何懲罰。
半靠在長椅上,他再次閉上精明無比的雙眼,一言不發,而小順子則一直跪在那裏,絲毫起身的意思都沒有。直到房中響起了段峭輕微勻稱的呼吸聲,小順子才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了一眼已經睡著的主子,他終是鼓足勇氣,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