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也還不知道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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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講了丘比特和塞基的神話故事,告訴他“You

just

follow

your

heart.”然而,其實我想不明白,那究竟是說給他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在聯係到老人的家屬之前,嘉禕有空就會去醫院探望。如此偏執的正義感與真誠的關愛心,倒是善良地像個孩子。

老人看到嘉禕感激地老淚縱橫。深深凹陷著的眼睛望著病房裏雪白的牆,或許是想到了些什麼心事而感到憂傷。

老人一口地道的上海方言說起話來讓嘉禕有些頭疼。他是能聽懂一些的,隻是自己不會說。曾柝在的時候,就成了兩人之間的溝通媒介。

“你不用總是特地過來。”走出病房後,曾柝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

“人是我送來的,聯係上她家人之前,總得過來照顧照顧。”

站在病房之外,看著日漸好轉的老人,曾柝冷冷地說:“隨你的便。”

嘉禕笑了,笑他故作冷淡的樣子,“我聽病房醫生說,老太太的醫藥費是你替付的?”

曾柝站在,沒有回答。

“我說你呢,明明是個好人,卻總是做出一副凶巴巴,糟透了的樣子。”

住院部的過道裏,人群流動。輕微的酒精味有些刺鼻。

曾柝在病房外立了一會,見老人睡下,便沉默地走開了。

幾天之後,老人的一個兒子終於來了醫院。

然而,曾柝的一張臉比平時還要黑,冷冰冰給他交代了老人的狀況。被那種冰冷的目光直視著,任誰都會覺得心驚膽戰,渾身不舒服。

嘉禕站在門後麵,聽他公事公辦地交代完所有的事。

嘉禕其實時常好奇,男人笑起來會是怎麼樣的?好像,從沒見他笑過。他難道沒有高興的時候嗎?

周五的晚上。

路上的街燈徹夜亮著,昏黃的燈光映照這個這個城市的秋天,一地的梧桐殘葉。他踏上去,那些殘破脆弱的葉子就如同裂帛一般,清脆的碎裂開來。

嘉禕沒有想到會在1924再次碰上曾柝。那時的他,正和一個男人爭執。

他看到曾柝被那個男人死死地抱住,隨後,他又擰著眉頭將男人拉開。

曾柝甩下男人走出1924的時候,嘉禕跟了出去。

他似乎有些暴躁,腳步走得很快。嘉禕亦步亦趨地跟在他不遠的身後,就如那個傍晚一樣,數著他起起落落的腳跟。那人的身形被街燈拉的無比冗長,嘉禕踩著他的影子行走,一直到前麵的男人站定下來。

“你跟著我做什麼?”曾柝沒有回頭,隻是低低地問了一句。原來,他早就發覺。

“……”一時語塞,嘉禕有些自嘲地笑了,“恰好碰到你而已……”

“別跟著我。”男人暴躁地說著,繼續向前走。

嘉禕在原地愣了半刻,又跟上腳步追上去。

還是不近不遠的距離。

曾柝意識到他還是跟在後麵,也懶得再理,隻顧著往前走。至於想走去哪裏,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隻是想映著街燈昏暗的燈光,散散心。

在街心花園邊的長凳上坐下來之後,嘉禕走到了他跟前。

“喂……我能坐這麼?”

他沒有回答。

嘉禕等了一會,就在他身邊坐下來。

“你還愛他?”

剛才在1924見到的時候,就大概知道,那個人,就是之前打來電話想求他回去的男人吧。

晚風瑟瑟地吹著,隻聽得高大的香樟樹輕微晃動枝條的響聲。

“不能再在一起了嗎?”

此刻的曾柝似有似無地搖了搖頭,也不知是在回答哪個問題,“這與你無關。”

“你聽過希臘神話中丘比特與塞基的故事嗎?”得不到男人的回應,嘉禕自顧自地說下去:“作為神的丘比特愛上了一個美麗的人類女子,她的名字叫塞基。她為了丘比特做盡一切,即使再回不到人間也毫不在乎。因為想讓愛情長久,丘比特懇請宙斯給予塞基不死的神的身份。宙斯被兩人的感情打動,於是賦予了塞基神的身份,讓她掌管心靈。這也就是為什麼psyche是‘心靈’的意思。”

“你想說什麼?”

“塞基就是一顆心。做什麼都是為了她和丘比特的愛情。當你問歐洲人你為什麼愛的時候,他們多半都隻會回答你:‘I

don’t know

why, I

just

follow my

heart.’所以,you

just

follow

your

heart.”

當時的曾柝隻是垂著頭,不知聽進幾分。

嘉禕背對他離開的時候,忽然想不明白,這個神話故事究竟是說給曾柝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You just

follow

your

heart.

愛情就該是這樣簡單而單純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