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班回到家的時候,已經累得不行。

同住一個sharehouse的女孩還沒有回來,大概還和男朋友在外麵。

嘉禕衝了澡,早早地躺到床上。回想起買單時候的尷尬場景,還是窘迫不已。

想到自己的安全帽還留在他的辦公室裏,便拿起手機給那個號碼發了一條短信:‘安全帽還在你那,什麼時候方便過去拿?’

男人的短信沒過多久就傳過來:‘來之前打給我。’

‘那我明天下午過去你那。另外,謝謝今天的晚餐。

:)’

等了一陣,男人再沒有回複。也像他的。

第二天是嘉禕的休息日。一覺睡到中午,萬分自在。

去醫院前,給男人發了短信:‘我現在過去你那,順便也看看老太太的情況。二十分鍾之後吧。’

到醫院之後,憑記憶找到了他的辦公室。他卻不在。

走廊裏的護士見他四處張望,上前來詢問:“你找誰啊?”

嘉禕笑笑,改口問道:“哦,我想問問,昨晚送進來的一個中風的老人,住在哪個病房?是曾醫生收的。”

“喔,那個老太太麼?收到住院區三樓病房了,你要去住院樓。”

“謝謝啊。”

“不客氣。”

找到病房裏的時候,老人還在睡。

簡單向病房醫生過問了幾句老人的情況。

原來,是一個人住,老伴已經去了兩年了。子女不孝,很少來探望,日子過得相當孤單。雖然和小區的居委會溝通過,但子女什麼時候能來,還不得而知。

原來所謂人情冷暖,即便是親人之間,亦不例外。

嘉禕有時候也會想,這個城市應該算是他的根。而在這個鋼筋水泥鑄成的城市的背後,又藏著怎樣的悲愁。

浮華升起,人情減淡。

初到上海的時候,不免會感受些一絲所謂的“排外情緒”。他記得最初去超市買東西,結賬的時候沒能聽櫃台上的中年女人說的上海話,因而她一張笑臉立馬就冷了下來,對著身後的一個同事低聲說了一句:“鄉下寧……”

當時他聽懂了,但還是忍著,心平氣和地回她:“我隻會說四種話,普通話,粵語,英語,日語,你會哪種就和我說哪種。”

那個女人的臉立馬就又變了:“哦喲,外國回來額!”

那時候他覺得有些好笑。人本沒有三六九等,隻不過是自己去劃分了而已。在加拿大的時候,從來都隻知道,人都是一樣的,沒有高低貧賤,因為每個人最後都會死。有句話就叫做“死亡麵前,人人平等”。

他正不斷努力地融入這個城市,感受這個城市的悲歡,同時也是在感受這個城市賦予自己的冷暖。

從住院部往回走,一路上會經過一個偌大的草坪。有護士帶著病人在那裏散步。

醫院給人的感覺,總是祥和的。或許是因為這裏是離生死最近的地方。

他的辦公室裏,坐著另一個醫生。

那人拉開門,見到嘉禕站在門口正欲敲門,就問:“找誰?”

“曾醫生不在嗎?”

“哦,他啊。他有手術,還沒完呢。你是?”

“我是他朋友,和他約了今天過來取東西的。”

“那你進來等他,估計他快回來了。”

“那多謝你了。”

那人提著幾張病例材料出去了,嘉禕坐在曾柝的位置上等他。

桌上的手機響了兩下,像是短信。嘉禕坐著沒動。

不一會,又一條短信進來。之後,又有第三條,第四條……最後,那頭索性打來電話,一個接一個。

嘉禕看看原先辦公室裏的那人還沒回來,拿起曾柝的手機接聽起來。

剛摁下接聽鍵,就聽到那人男人的聲音響起來,急急的,帶著懊悔的:“不回短信也沒有關係,你聽我把話說完!我會戒煙,我會好好打掃屋子,我不會再無理取鬧了!我都會改,真的,你回來好不好……我……”

嘉禕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定了定之後打斷道:“啊,你好……他現在人不在……一會我讓他給你回電話好嗎?”

那頭似乎是吸了吸鼻子,道了一聲“不好意思”就掛斷了電話。

嘉禕仍坐在那裏等他。沉默的、心思複雜的。

他大概,是喜歡男人的。否則,也不會兩次在1924遇見了。

然而,很想知道他的故事,想知道他的過去,想知道他擁有過怎樣的愛人。

曾柝穿著一身白衣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見到嘉禕背對著他坐在他的座位上。

“突然有手術要做。”

嘉禕看到他進來之後,就站起來,“哦沒事,我也是剛來。”

他從一邊取過自己的安全帽,“……帽子,我拿回去了啊。我剛才去住院部看了那個老人家,醫生說狀況還不錯……還沒聯係上她家裏人麼?”

“嗯,沒有。”

“……那我改天再來看她吧。”

“我會關照的。”

“對了,剛才……你電話一直響,我替你接了。我說讓你一會給他回的。沒什麼事我走了啊。”

“好。”

……

那時候我還一直以為他叫曾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