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斷頭鋼琴室了,我記得在鋼琴室門口還用一張十六開的白紙貼著學園的使用規定:夜間使用這間琴室的時候,請務必保持亮著燈,且室內成員大於五名、且距離最近兩名成員相互間最大距離不得大於四米。
一進鋼琴室,便感到這兒溫度比外麵還低上一些,而且似乎連空氣都不同了,周遭散發著一股子淡淡的灰塵味兒。裏麵沒有亮燈,雖然窗子外隔著一層玻璃,好吧,還有結界,可一進入這裏,似乎和外麵就完全是兩個世界了。
即使我此刻清楚地明白,除了窗外的舞台劇場、以及鋼琴室隔壁的“泣血小禮堂”也是在使用中,對了,還有現在樓下的迪斯科舞廳也在開著舞會——這三者其中任何之一都可以影響到這裏,可這裏依然保持著漆黑、寂靜;無論是燈光還是聲音。
這絕不是讚揚遮光與隔音設施的先進,實際上這整間房仿佛就是個黑洞,能吞噬一切光亮與聲音,或許還有其他的?
我小心地爬下窗子,試探著避開玻璃碎片,用手扶好窗台,讓一隻腳踮到地上,然後再伸下另一隻腳也跟下來。腳踏實地之後,我回身打量著房間,視野裏一片漆黑,即使窗子破了個大洞,隔壁劇場的光明依然無法照過來,始終被局限在窗戶破口不足一尺的距離內。
我向來無往不利的靈覺在心底拉著警報,肌膚上粟起一粒粒小疙瘩,寒毛聳立,眼前深沉的黑暗仿佛龐然大物的巨口,隨時將人一口吞下。肉眼在這裏失去了作用,哪怕我在這裏停留得再久,眼睛也無法適應這樣的微光環境。我想了想,閉上眼睛,啟動了從開學冰激淩得到的“血族變身”這個能力。
閉眼睜眼,看到的便是兩個世界。聽覺和嗅覺更靈敏,視野更清晰——血族同時擁有微光視覺和蝙蝠形態的雷達視覺,後者與在地底卓爾們的紅外視覺有異曲同工之妙,而微光視覺,則在卓爾們的遠親、地表精靈身上最常見。
這還是我第一次使用這個能力,感覺空氣中的灰塵味兒更濃烈了,其中還攙雜著淡淡的、陳舊的血腥味兒,有點甜膩又有點鹹的感覺。耳朵動了動,幾乎能聽見空氣流動的聲音,黑暗中似乎有誰在呢喃低語,那語言含混不清,仿佛在你耳邊輕輕地嗬著氣。
身後房間的窗簾都已被挽起,視線越過略顯淩亂桌台:墊著荷葉邊的塑料桌布,桌子上麵放著一個塑料茶盤,茶盤裏還擺著兩塊四分之一個風幹缺水的蘋果塊兒。旁邊倒著一隻竹節形的透明牙簽筒,筒蓋已經擰開,可以看到裏麵還有半筒牙簽,另外還有數枚散在筒外。再旁邊,則是一小撮零碎的花生殼兒,很明顯,裏麵的仁已經全部被吃掉了。
在桌台再過去一些,擺放著四台鋼琴,每一台都合上了琴蓋,上麵還搭著一塊輕軟的蓋布。
我輕輕勾起嘴角,劃出無聲的笑意,手指在桌台上輕輕抹過,果然沾染上一指灰。作戲作的過頭了,就把最大的虛假暴露在眼前。這間琴房再怎麼大名鼎鼎,隻要學生們嚴格按照學園提出的守則,就不會出事。而且,學園也不會輕易把這麼一間還算“安全”的琴房閑置的,按照它一貫的做法,最多會交給更加“安全”的學生來使用。
好象,這間琴房屬於魔法學院魔女班的清潔責任區吧,每天都有魔女專業的學姐們在這裏練琴,為了迎接黑夜祭,學姐們怎麼不可能把這裏打掃幹淨呢?這麼短的時間,打掃幹淨的琴房,又哪來這麼多的灰塵?
我不再理會這些,向擺放鋼琴的區域走去,“請新來的客人吃灰,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我朗聲說著。
聲音甫落,四周的空氣如水般化開,一圈一圈蕩漾開去,眼前為之一亮。我警覺回頭,窗戶上的破洞已經洞開著,可玻璃上映出一輪皎潔明朗的圓月,散發著冷冷的光輝,照亮了一室寂靜。好吧,這景況確實是比原來黑洞似的房間亮多了,我承認。
房間桌台、地麵的灰塵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四台鋼琴中有三台還是老樣子,惟有最後一台,蓋布滑落於地,琴蓋翻開,出現了兩名可愛得象洋娃娃般的少女坐在琴身上,穿著絲襪的四條勻稱小腿不住地晃著。
我走近她們,目光落在鋼琴扶手上——這裏還放著一杯倒著的茶杯,靠著杯柄支在那裏;裏麵的水已經流幹,杯口和鋼琴扶手還殘留著一灘已經幹掉的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