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局回來,我還是沒能走出小A去世的悲傷。腦子裏很混亂,一時不知道該作何感想。雖說一切皆有命數,但我總覺得命數其實是一樣非常恐怖的東西。命數掌握在什麼人手裏?他在控製我們嗎?這一切總讓我不寒而栗。
我甚至覺得,我們這一生就是一場遊戲。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控製著我們,觀賞著這場遊戲。他把一個棋子拿起來,於是這個人就在世上消失了;他再把一個棋子丟進垃圾桶裏,這個人就永遠地死去。我被這樣的想象嚇出了一身冷汗。
晚上,顏非如約趕到我家。我正坐在窗邊看外麵的夜景,各色彩燈閃爍的街道,看起來姹紫嫣紅。我沒有開燈。
我給顏非打開門,顏非就提著一個大包走了進來。我往裏麵瞥了一眼,有電腦,有書。我愣了一下。
顏非朝周圍掃了一眼,皺了皺眉,說:“你怎麼不開燈?”
我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我現在突然喜歡上黑暗了。”
“是嗎?”顏非愣了一下,又朝周圍掃了一眼,然後似笑非笑地說,“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我沒有再說話。
氣氛一時有點沉悶。過了不知道多久,顏非又說:“你家裏就你一個人?”我點了點頭:“所以才讓你來陪我。我自己在家裏害怕。”顏非突然笑了一下,然後就不說話了,隻瞪著眼睛又朝屋子四周細細地掃了一圈。
我一下就僵住了。半晌,顫顫地問他:“你,在看什麼?”“沒看什麼。”顏非立刻把目光收回,停在我臉上,問,“我覺得你家裏沒什麼不對勁的。”
我苦笑了一下:“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我不對勁了?”顏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顏非坐在桌子旁邊,把他的筆記本電腦打開,然後對我說:“你睡吧。”
我愣了一下:“你不睡?”“我還有事。”顏非搖了搖頭,“我在旁邊守著你。”我看了他一眼,慢慢地爬到床上去。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左右,周圍都很安靜。整個世界隻剩下顏非“劈裏啪啦”打字的聲音。
電腦屏幕照出的光線在滿屋的黑暗中顯得異常明亮,襯得顏非整個人也分外飄渺起來。我看著看著,突然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我急忙把頭轉向牆那一邊,頭腦有些混亂。我還在糾結於那個夢裏的場景。
我突然想到,這世上也許真的就出現了這麼一個人。他一直跟在我背後,然後趁我不注意,也許是開門時也許是關門時,他一閃身就溜進了我家裏。
他開始監視我的一舉一動,他有著一雙木木的眼睛。他每到半夜就會現身,然後帶著我的魂兒離開。
他的腳像女人一樣小,他隻穿37碼的鞋。他帶著我的魂兒一路走出小區大門,走過商業街,走過一條寂靜的小路,走到郊區。他始終和我保持著相同的距離,直到走進那片茂密的小樹林。
他一直在前麵慢慢地走,我的魂兒就在後麵慢慢地跟。我的雙腳應該是懸浮在半空中的,所以才不會在地上留下腳印,因為那隻是我的,魂兒……
想著想著,整個世界都離我遙遠起來。顏非一直在旁邊“劈裏啪啦”地打字,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來的。我轉了個身,就看見他突然站了起來。
我張了張嘴,剛想問他怎麼了,就看見他衝我勾了勾手指,扭頭走了出去。我的身子一瞬間涼透了。
但我還是想也沒想地追了上去。
街上的路燈基本全壞了,隻剩下那麼幾盞,亮得半死不活。我跟著顏非一路走出去,竟然走到了夢中的那片小樹林。
我的心裏一下空空的,腦子裏也空空的。不知所措。
舉目四望,到處都是亂糟糟的雜草和亂糟糟的樹,而且越往裏走四周越暗,樹木也越來越多,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我走得頭皮發麻,往前看卻發現顏非沒有一點想要停下來的意思。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一股涼氣從腳底下竄上來,兩隻腳立刻頓在那裏。顏非也就立刻停了下來,然後轉過身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他不給我逃跑的機會。
朋友們,你們能夠體會我此刻的恐懼嗎?自始至終,我甚至不清楚究竟是我跟蹤了他,還是他一直在牽引著我。也許你會覺得這兩者之間沒有太大的區別,而且是相同的結果,但我必須得說,它們在本質上有著主動與被動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