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最初的記憶 4(2 / 2)

夢生嬸見她走遠了,便說道:“友生嫂現在是厲害多了。剛嫁過來那幾年,給她公公婆婆欺負得喲!現在是敢和他們吵架了。”

正說著,茶坡下的憨叔努著嘴吹著小曲兒走進來了,憨嬸也跟在後麵進來了。

憨叔長得虎背熊腰,一身牛力,性子卻溫溫吞吞,不急不慢,就是有人指著他鼻子罵,他都不來氣。他老婆說話做事更是慢半拍,村裏人就說他們真是一對憨夫妻,就連孩子們都是叫他們憨叔憨嬸。

憨叔一見了禮章嬸,就說:“咦?好啊你!你們家禮章哥前腳出門,你後腳就跑出來野了!”

禮章嬸白了他一眼,伸出腳來攔住旁邊的椅子,不給他坐。憨叔就嬉皮笑臉地靠在桌子旁。憨嬸說道:“你別理他,他沒事就愛招人罵。禮章哥這次去了哪裏買牛呀?”

“騰衝。那邊有幾家人都說要賣牛。”禮章嬸一邊回答一邊縮回腳,把椅子讓給她了。

禮章叔是買賣牛的,腦子裏裝著一本‘牛經’,不管什麼牛給他看一眼,他就什麼都清清楚楚了,給牛看病接生更是行家裏手。但他就是不大愛和人打交道,有空了,他寧願剝自己的指甲玩,也不去找人聊天說笑。

平時他又特別愛幹淨,身上總是一塵不染,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的,不象個生意人,更不象個鄉裏人,倒象半個讀書人。村裏有些舌頭長的人就編排他的壞話,說他是一副牛脾氣,不通人性。

育青因為禮章叔在她出生時來探先的緣故,她爸媽總說她“脾氣象死了張禮章,古裏古怪,牛脾氣。”她心裏也不由得對禮章叔比對別人更多注意一點了。

有時候育青在路上遇見了禮章叔,就不由得睜大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他,

可除了比別人幹淨一點,育青沒覺得他有什麼不對。就是他不大愛說笑,這也礙不著別人什麼

禮章嬸性格卻和他正相反,一身是火,和誰都說說笑笑的,有空就找人打牌。

這會兒禮章嬸她們見憨叔憨嬸來了,就起身收拾桌子準備打牌了。

夢生嬸給他們每人麵前倒了一碗茶,憨叔盯著茶水,對夢生嬸說:“看這茶葉!有幾根立起來了,您家要有貴客上門了!”

夢生嬸搖頭說:“貴客?貴客都上你們家去喝糖茶了,哪會來我們這種地方。”

“糖?”憨叔敲著桌子唱起來了,“堂、堂、堂,堂得兒利得堂!”唱完了,他哈哈大笑。

憨嬸在一邊微笑著說:“他在家帶著他那兩個好兒子,三個人你一勺,我一勺,把我準備過年的紅糖都吃完了!”

夢生嬸她們連連搖頭,說憨叔就是個小孩子一樣。

他們幾個一打牌就打到傍晚才散。

每當這些叔叔嬸嬸們來玩,育青心裏也有些歡喜,因為這些時候夢生嬸和他們笑笑鬧鬧很高興,也就顧不上打罵育青了。

育青也很羨慕大人們,他們自由自在,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也不怕會有人來罵他們,更不怕會有人來打他們。育青盼著自己快一點長大,越快越好,到時候就不用怕被人打罵了。

日子卻一天一天地過得很慢,太慢太慢了,育青覺得自己要長大真是太難太難了。今天和昨天好象都差不多,一切都沒什麼改變,她簡直要懷疑自己不會長大了。

冬天的池塘凍著薄冰,不會微笑也不會說話了。草也枯萎了,花兒也不見了。寒冷把一切都凍住了。

育青站在屋外廊下,看到的天空是一片灰茫茫,她的心裏有些絕望。

遠處的天邊有連綿不盡的山脈,隱約有個黑點從一處山頭騰空而起,落在了另一個山頭上,一下就消失了。那也許是野雞在飛,晃著它長長的尾巴。野雞有翅膀,當然可以自由飛翔。隻是不知道那裏是不是也被冰雪覆蓋了?野雞會不會怕冷呢?

這一年也就在寒冷中慢慢結束了。(本章最初的記憶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