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空洞,死寂。這裏的空氣都是腐臭的,粘稠的,感覺上就像在泥淖中穿行。兩側那奇峭黑險的石壁看上去就像是死人的皮膚一般毫無生機與美感。
前行著,喘息著,不知道是因為殺人殺到略感疲憊,還是心中已經覺得累了。悵然若失,不知所往,思緒就如同這深淵走廊的主色調一樣散亂。
血色在不停地滲透,從地表到地下,從牆麵到牆體,唯獨就破不了這皎白如月的衣袂。手上可以沾血,心中可以嗜血,但衣服永遠是最後一塊淨土。為了保留這方淨土,不惜多搞點什麼生靈塗炭。
暗紅色的大字深深地鐫刻在石廊的盡頭,“陰姹邪風”,不知道它代表著什麼,也許它浸潤在鮮血中時會發出不一樣的陰厲吧,而邪意就是靈魂在空中尚未消散時發出的怨歎。
遠處高台上的金袍美婦,不知道你是不是一樣喜歡在殺戮中尋找快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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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似真似幻,但卻像是觸手可及。耳邊細語忽起,是很熟悉的聲音,孫翔主動退出了對夢中進一步的探索。
睜開雙眼,孫翔極力地在視野範圍內搜尋著一個俏麗的身影,可是未果。熟悉的聲音隻得身旁這鬢已微霜的中年男子,這男子身材中量,緩袍輕帶,臉廓剛正,眉眼帶著忠義曠達之感。此時他正凝視著孫翔的雙眼,見孫翔醒了,眼神中有如一池寒冰遇風而化了,他趕忙上前道:“少爺,您終於醒了。”
“昆叔,你怎麼來了啊……這是碧棉驛……”孫翔感受了一下身體狀況,覺得無恙,便坐起了身,看見桌椅床凳上的鏤空雕花,方知自己已身在碧棉驛了。
“少爺,您這次可真是玩大了啊,城主這次可是發了大脾氣了。您怎麼會跑到喧天之壑來了呢?可讓老身一通好找。”昆叔名為錢昆,見孫翔起身,便欲上去扶他。
“不用了,昆叔。我自己能行的。”孫翔有意避開了他的手,快速利落地下了床榻,發現自己換了套衣物,和衣而臥,又道:“昆叔,外公那邊定當我一人承擔,您老不必再費心了。那我,是怎麼來到碧棉驛的啊?”
孫翔隻記得那個光頭莽漢不自覺地跪倒在自己麵前,繼而蜷縮在了地麵上,接著更多的人從無字招牌店中湧了出來,當他們看見自己時也都流露出了既驚恐又敬畏的表情,也是一個個地跪了下來。在這之後,自己就昏迷了。
孫翔心歎:這才出來幾天,自己就不知昏迷了多少次了……
“聽天罰城寒小姐說,你與狂城冼公子一起突然出現在了驛站後院的馬廄裏,是飼馬人發現了你們。至於我嗎,是之後趕到的,這……”
“我本想著來了之後不讓驛站傳信給家中,可哪曾想自己是躺著進來的。”孫翔打斷了昆叔的話,一聲苦笑,便站了起來,正了正衣冠,順手抄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劍。
“少爺,您這是……”
“放心吧,昆叔,我在你眼皮底下是跑不了的,鍾月現在何處啊?”孫翔深望了一眼錢昆,又看了看手中的劍,流露出一股無奈。
“這……寒小姐現在隔壁房間。”
碧棉驛建築共有三層,他現在便在這第三層之中。第三層的中庭並沒有屋頂,而是設計了一個天井,天井之內隻得擺放了一張茶桌,兩交太師椅。這地方不是誰都能坐得的,能上這三層的都是與城主交情甚好,能坐得太師椅的,能喝得一盞茶的,都是過命之交。
孫翔推開房門,正視著那口天井,他順著屋簷與房梁之間的空隙,還是看見了一溜繁星熠熠生輝,雖不見月,但如銀絹般的月光鋪滿了整個天井上沿,宣泄而下,在樓層上打下了一個六邊形的月色玉盤,不甚美麗。
可這玉盤中,真是不應該盛著這麼個東西啊……
“喂,胖子!那你坐不得!”
胖子這一路跟隨著寒鍾月來到這碧棉驛,可是受了一肚子氣,也嗆了一肚子風,那身熊皮也差點給扯吧壞了。到了這,驛內人員聽寒鍾月把情況一說,個個都忙了起來,完全忽視了胖子的存在。為零的存在感讓胖子心情極度不爽,可也無從發泄,隻能自己找了張床躺了下來生生悶氣。可誰知後腦勺剛挨照床板,門口忽然飄進來一個人,說道:
“對不起,先生,您不能躺在這裏。”
胖子心道:靠啊,剛才不搭理我,現在哥們占了個床,就來趕了!哥們還就不走了呢。胖子是個倔脾氣,翻了個身,理都沒理他。他身下的床也發出了瀕臨散架的呻吟。
後來,很顯然,胖子還是被很“禮貌”地請了出來,以至於胖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沒躺在床上了,一屁股就蹾在木地板上,差點把地上砸了個坑。
胖爺我躺不起,我還走不起嗎。說走就走,反正身為主角就應該一人行走天下的,真當喊了幾聲“老大”,就是小弟了,笑話!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胖子走到門口,看見寒鍾月在和一名中年男子交談,他們看見胖子出來,寒鍾月又講了幾句,朝胖子這努了努嘴。中年男子轉向他,麵無表情地走了過來,說道:
“對不起,先生,您不能離開這裏。”
丫的,不讓躺,還不讓走!欺人太甚!老子偏要走。
結果顯而易見,胖子又被很有“禮貌”地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