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又是混亂的一天,哀叫驚呼悲啼夾在一處,驚起林中層層飛鳥。
顧妍隻作渾然不覺,與顧衡之滿載而歸各自回屋。
用新采的蓮子煲了銀耳蓮子羹,放了許多冰糖,熬煮地粘稠酥爛,顧妍便讓景蘭送去了琉璃院。柳氏不在,隻說被叫去了寧壽堂,氣氛也有些古怪。
她不置可否,慢條斯理地將一盅羹湯喝完。
直到入了夜,一切都安定下來了,才聽說,二夫人賀氏滑胎了,成了型的男嬰,說沒就沒了,而罪魁禍首,竟然是六小姐顧婷。
顧婷拚命地推脫說自己沒有,隻不過恰好路過,而賀氏那時候已經倒在地上了。然而當時她身邊不曾有其他人,做不得證,賀氏與櫻桃又一口咬定是顧婷所為,她所有的解釋都成了狡辯,顧婷有口也說不清。
賀氏傷心欲絕,差點以頭撞柱,被人死活攔了下來,顧二爺憐她有喪子之痛,整日守著,老夫人感歎二房命途多舛的同時,也準備好好懲治顧婷一番。
所有的事件,與上一世軌跡分毫不差,隻不過,這次的主角,卻成了顧婷。
她相信賀氏傷心難過不假,也是真的悔恨,然而若將責任推到別人身上,自己的罪惡感能有所減輕,且能夠換回丈夫和婆母憐憫的話,其實是一個非常合理有利的選擇。
無不無辜,在賀氏心裏,根本無所謂,她在意的,是自己如何。
所以即便再委屈,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認了這個虧。
顧妍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是顧婷,她的下場會不會和自己不一樣?
當年的她比顧婷處境可糟糕多了,賀氏、櫻桃、百合,一個個紛紛將矛頭指向她,父親不管她,母親無能為力,二姐人微言輕,衡之更幫不上什麼忙,祖母視她可有可無,在賀氏的咬牙切齒之下,她第二日便被送去了清涼庵……
從此,顧家基本也便沒有她這個人了,哪怕後來母親病逝,她跑回來想見一見母親時,還被門房攔在外頭不許進來。
隔了一世,現在想起來,那種心酸苦楚,其實一點不曾減少……
顧妍將自己埋到被子裏,淚水泅濕了枕麵上的合歡,暈染出一大片水漬。
但所幸的是,這一世,他們都還好好的……
第二日清晨,一大早的,一輛青帷馬車載著顧婷便走了。李姨娘一夜未曾合眼,眼睛微紅地目送著她離去,不哭也不鬧,隻輕聲細語與她說著話,很快會將她接回來。
對顧婷的處置,是將她送去清涼庵一年,為那個沒來得及到世間走一趟的弟弟誦經祈福超度。這結果還是顧崇琰在老夫人麵前求了許久才得來的。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於素來養尊處優的小姐,到那種地方,幾乎是苦修了,顧婷會如何不好說,但李姨娘目前隻能接受這種結果。
心底還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顧婷與她說過了,她是循著顧妍去找人的,在林裏聽見櫻桃的叫聲,去看了眼便被拖進去了。
這種把戲李姨娘一眼就能看穿,但是太可惜,偏偏這麼巧,還偏偏擺脫不掉。
賀氏自己的錯,卻要婷姐兒來承擔,那是將她們母女倆看成了軟骨頭,可以任由她搓圓捏扁?
李姨娘強自按捺住怒火,玉手輕輕放在了小腹上。
她現在不能動氣,還有許多事沒做呢!
這些帳,總是要一筆筆討回來的。
凝露消散,夏日的暑氣襲來,有早醒的鳴蟬已經開始不停歇的吟唱,顧妍和顧衡之在這樣的盛夏裏,又過了一個生辰。
小孩子福氣薄,不能大肆操辦,煮一碗長壽麵吃了,這個生辰也算是過了。
柳氏親自下廚,雖然她沒這個力氣拉麵,煮麵煎蛋還是能做的。
顧妍愛吃兩麵煎的,顧衡之愛吃單麵煎流黃的,又拔了兩顆新鮮野薺菜,擱在清水湯麵裏,十分好看。
過了沒幾日,顧崇琰突然找柳氏提起了顧婼的婚事。
顧婼今年也有十三了,親事還沒落定下來,原本這事是要看老夫人意思的,老夫人打算要再留她兩年,這並不是大問題。